第111章正文完结
第111章正文完结
注射过EVO药剂之后，其实并不是说完全对麻醉、镇定剂之类的药物免疫。在曼德和安克思，解恒空和宋照隐能够抵抗高浓度麻醉气体，保持一线理智，一半是因为身体疼痛，一半是因为他们悬在钢丝绳上的求生意志不允许他们放弃抵抗。
此时，在舒缓安全的环境里，精神放松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解恒空是会受药物影响，陷入熟睡中的，毕竟那一点困倦并不能激起他抵抗的意志。
看到解恒空神志清醒地出现在这里，宋照隐也就知道自己支开他的行动失败了。
解恒空没去问宋照隐为什么要独自行动，泄愤似的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就暂时放过了他，“等这事儿结束了，我再跟你算账。”
这时候还想甩开解恒空已经是不可能了，但毕竟他只穿了件浴袍，两人只好又回到了酒店，让解恒空换好衣服，拿上枪就一起出发。
伊莉丝选的路线人烟稀少，黑色轿车驶离尼厄区之后，道路上的车辆就逐渐减少。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虽然身后的车各不相同，但一直有车跟在两人身后。
这是被跟踪了。
不用猜也知道多半是沈问轻的人，到底是训练有素，要是换了旁人指定不会发现这隐蔽的跟踪。
进入山林车道时，前后几乎看不到别的车辆，解恒空懒洋洋地掏出枪，准备解决一下后面的跟屁虫，宋照隐却忽然开口：“不用管。”
“嗯？”解恒空挑眉。
“让他们跟着，”宋照隐眼尾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车，“或许会需要他们帮忙。”
解恒空思忖一秒，收了枪又安心地躺了回去。
按照伊莉丝的安排，他们在离开八区的时候又换了一次车，不过没有刻意地甩掉跟踪的车。一直到进入一区和二区的交界地区，宋照隐才猛打方向盘从休息站绕了一圈，连换换了两次车才彻底甩开身后的尾巴，进入了二区厄拉斯加州境内。
解恒空稍一思量也就明白了宋照隐的用意。
沈问轻的立场不明，不能完全相信，却是可以重复利用。毕竟曼德守卫森严，宋照隐和解恒空进入之后，万一有什么不测，可以再将沈问轻拖入战局，借此脱困。
宋照隐做这个先锋，就是想占得先机。避免沈问轻在得手之后，做出宋照隐不愿意看到的事儿。
比如抢走面具，又或者是杀了迈尔斯。
解恒空这么想着。
要让沈问轻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出现，就不能完全不留余地。沈问轻可不是蠢人，如果他们在进入厄拉斯加州之后才消失无踪，他很轻易地就能调查到杀手V在厄拉斯加州的蒙城出现，继而猜到曼德研究所有异。
从八区边界到蒙城曼德，开飞机也不过一个多小时，是一个还算安全的距离。
将至天明时，解恒空和宋照隐进入了蒙城境内。两人稍作休整，顺便搜集了一下情报。到了黄昏之际，循着车内更新的提示，他们再次将车换成了更适合山地的越野，朝着曼德而去。
远离城区之后没一会热，入目便只剩下荒无人烟的黄土，稀稀落落的林木，在夕阳下，是无边荒凉。
先前的到来和离开，解恒空都是坐飞机，从来没有注意过曼德附近的景象，匆匆一扫也只觉得空寥偏僻。此时坐在疾驰的越野车里，看着依然荒凉的黄沙飞土，他的心境却已经是和从前大相径庭。
在不知道M001就是宋照隐的时候，解恒空对进入曼德是混不在意的无畏，他的神思乃至肉体好像都是飘着的，失败或是成功的结果也是飘着的。
现在的他依然无畏，却没有了从前的那种没有着落的飘荡。前路依然叵测，结局同样未知，他却好像有了方向。
因为宋照隐在他身边，
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靠近利索河畔上游，距离既定坐标大约三百米的地方，新建了一座占地约一平方千米的观测站。两排平房与围栏相连围成了一个正方形，四角各有三米高的瞭望台，中间则是矗立着高达百米的旗杆，二区的区旗正随风飘荡。
宋照隐关闭车灯的同时打开了车上安装了短效屏蔽仪，这是可以阻隔一般的雷达搜索装置，能够避免被直接侦查。
依靠超强夜视能力，宋照隐将车停在了一排几乎枯萎的乔木林之后，有杂草的遮挡，黑夜为幕，倒也算是隐蔽。
宋照隐拿着望远镜观察着观测站的动向，没一会儿便察觉到不对劲儿。
太安静了，观测站除了中间的旗台有灯光亮着，其他地方都是黑黢黢一片。
两人对视一眼，从车上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枪支弹药，摸黑潜入其中。
观测站处处留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但一番搜寻，连个鬼影都没见到。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这里，寻找曼德其他入口的时候，观测台主控室的仪器忽然亮起灯光，漆黑的屏幕也许随之亮起，闪烁着的雪花消失不见，一张放大的英俊脸庞出现在屏幕中央。
金发碧眼，雪肤红颜，正是迈尔斯。
随着迈尔斯后背仰靠，四周的环境也随之清晰，他正坐在一张银白色的靠椅子上，背后是透明的玻璃房间，是宋照隐和解恒空都很熟悉的观察室。
“宋，你终于来了。”迈尔斯将下巴搁在交叉的十指上，眉眼含笑，温柔得仿佛苦尽甘来后的满眼期待，“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说完这句话，两人身后的墙壁忽然打开，露出被蓝光照亮的封闭式电梯，而屏幕上的内容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原本对着迈尔斯脸的特写镜头，变成了能够看到全局的广角镜头，清晰地拍摄出观察室里立着的无数生物舱，里面男男女女大部分都是穿着白色研究服。
而离镜头最近的那个生物舱里，赫然是穿着衬衫，气质儒雅的刑先生——谢邢。
和那些紧闭双眼不知生死的人不同，谢邢是清醒的，睁着一双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睛望着迈尔斯所在的方向。虽然被困，但他眼里没有丝毫窘态与愤恨，很是从容。
“你以为你这么做，他就会原谅你？”
因为隔着生物舱，谢邢的声音显得低小沉闷，却依然清晰地落入迈尔斯耳里。
坐在高台之上的迈尔斯没有说话，屏幕里的监控显示，宋照隐已经走进了他打开的电梯通道。
还有解恒空。
他一点都不意外，解恒空也会跟着来，甚至对于解恒空的到来，十分欢迎，这样他才有机会除掉他。
脸上依然笑着的迈尔斯用搭在下巴上的右手食指抹了一下下颌，缓声开口：“谁知道呢，但他来了不是吗？”
谢邢低低地笑了起来，“他为什么来，你心知肚明。总归不是为了和你重归于好。”
迈尔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片刻后，银色靠椅转过来，迈尔斯笑着问：“谢邢，你怎么没有一点当阶下囚的自觉？”
谢邢又笑了一声，从容开口：“谁让你有求于我呢？”
——
曼德经历的几次三番的破坏，实验室部分地基甚至发生了塌陷。于是经过修缮过的实验室便比之前缩小了一圈，但基本地形分布还是没怎么变。
随着电梯门打开，率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实验室，而是蜿蜒曲折的地下通道，前后经过管道丛生的机房重地，物资储备室，以及地下防空通道，最后再从乘坐储备室的电梯继续往下，才到达曼德实验室入口。
这一路上，不再是空无一人，而是尸横遍野。有穿着观测站工作服的alpha，也有穿着作战服的杀手。解恒空凭借脑子里关于白鸽寥寥无几的记忆，认出了其中有两个是隶属于白鸽的杀手，还有杀手V。
这倒是让他有些惊讶。
出了电梯，看到门锁大开的实验室入口，解恒空揶揄似的开口：“迈尔斯为了迎接你，还真是煞费苦心，不仅扫清了所有阻碍，还把谢邢双手奉上。”
宋照隐打量着四周，“没那么简单。”
空旷的实验大厅里，虽然仪器的布局发生了改变，但宋照隐和解恒空还是认出来这里是曾经的实验室B区。
大概是经费缩减，场地拮据，可利用的区域都被完全打通。实验注射区，测试观察区，和生物舱存放区全都挤在一块。一排排的生物舱整齐的沿着墙壁的滑轨摆放，将四间玻璃房围绕，而最里面的核心区域，便是摆放着实验仪器和电脑的主控区。
迈尔斯就坐在那些电脑仪器之前，静静地等着宋照隐前来。
走进实验室大厅，朝着主控台靠近，宋照隐和解恒空都没有举枪，他俩仿佛走在尼厄区大街上，从容不迫。但精神却是高度集中，眼角余光将四周环境纳入眼中，看到那些靠近主控台的生物舱里不仅有多纳，还有林娜，以及多个熟悉的面孔。
而整个实验室，除了迈尔斯以外，没有一个守卫。
迈尔斯穿着考究的白衬衫和黑马甲，同色系的暗色西装外套被他披在肩头，胸前的口袋里还插着叠成花朵状的灰蓝色手帕，只有手腕上不是名贵手表，而是一个银色手环。如果眼前不是一排排冰冷的仪器，他就像是坐于餐桌主位盛装等候来宾的主人。等客人进门，便端着挑不出瑕疵的笑容一边整理袖口一边起身相迎。
走到最后一个玻璃观察室旁边，宋照隐停下了脚步。解恒空也跟着停下。
宋照隐看了一眼右前方被生物舱锁住的谢邢，转而对迈尔斯道：“这就是你说的礼物？”
迈尔斯点头，“是不是很惊喜？”
惊喜算不上，但的确让他感到意外。
宋照隐幅度不大地微微颔首，忽然问：“然后呢？”
“然后？”迈尔斯愣了一愣，旋即从高台上走过来，笑着说道：“然后，这些人都随你处置。要杀要剐，又或是给他们注射伽马病毒，你怎么开心就怎么来。”
宋照隐朝着迈尔斯投去审视目光，似是不解又是嘲弄地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
迈尔斯在心里无声地轻笑了一声，如果非要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注视着宋照隐，沉默片刻才回答：
“我只是想修正一些错误。”
他声音很低，好像真的是在认错。
听到迈尔斯说出这话，宋照隐的情绪要比想象中更平静，虽然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有些可笑。
如果这样就能粉饰太平，那未免也太看不起人心了。
“如果这样你还是生气，你也可以把我关在这里五年，”迈尔斯继续用诚恳的语气，提出了补救措施，“随便你对我做什么，只要你肯原谅我。”
沉默中，室内忽地响起一声短促的像是哼笑的气音。
是解恒空。
跟着宋照隐进来之后，他就一直沉默，落后于宋照隐半步的距离靠着观察室的玻璃而站，双手随意交叉，横于胸前，露出腕上暗红色的木镯，以及挂在右手食指上的银色手枪。一改先前张扬的风格，像个忠诚的保镖默默守护。
迈尔斯脸色立刻阴沉，但在看到宋照隐几乎冷漠的表情时，又消失变换成了乞求，让他显得可怜一点，激起宋照隐的不忍。
宋照隐忍不忍不知道，解恒空忍不住了，“宝贝儿，我觉得咱弟弟提的这个建议不错，可以采纳。”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解恒空可能已经被迈尔斯千刀万剐了。但很可惜，眼神不仅不能杀人，甚至都不能穿破对方的厚脸皮。
解恒空挑衅似的朝着迈尔斯偏了下头，食指摩擦着枪栓，“道歉得有诚意不是吗？”
实验室里落针可闻，方才平和的气氛仿佛凝固，笼着一层紧绷又沉闷的阴云。
迈尔斯脸上可谓是变幻莫测，大约过了四五秒，他才抑制住起伏的情绪，完全忽视掉解恒空的存在，对宋照隐说：“你不是想要面具么，也送给你。”
随后，迈尔斯在手上那枚属于谢邢的银环上点了两下，打开权限，主控区中间的平台上便升起一个一米高的圆柱体，上面摆着一个银色的全封闭金属盒子。
在场所有人都朝着那处投去视线，包括被关在生物舱里的谢邢。
“面具就在里面。你要拿走的话，可能有些困难。那个叫多纳的老头不知道做了什么，让它跟活了似的，会无差别地影响周围的人。”迈尔斯笑了一声，“不过也多亏了他，不然我没这么容易把他们都抓起来。”
宋照隐瞥了他一眼，继而将目光投向装着面具的盒子。
那盒子是个正方体，边长约莫二十五公分，通体呈银色，是采用特殊合金制成，可以根据环境光而变得通透如金刚石，坚硬程度也和金刚石一样，防水防火还防低温。
迈尔斯又在手环上点了一下，盒子正上放投出一道淡色光圈，光晕笼罩的金属表面逐渐透明，可以看清盒子里的情形——一片暗金色中有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眉心的位置则是一块拇指大小，红黑交织像是琥珀质地的宝石。
虽然看不清全貌，但宋照隐凭直觉就可以确定那的确是第二块面具。
是当年那半块面具的上半部分。
迈尔斯将手腕上的银环取了下来，递给宋照隐，“你可以随意处置。”
宋照隐的视线落在那枚银色手环上，虽然迈尔斯没说，但他也能猜得到这应该是属于谢邢的个人终端，有这里所有设备的权限。
在迈尔斯展示出面具之后，被启动的手环上亮着好几个绿色的小点，同时亮起的还有主控台上的仪器，以及那些生物舱上不起眼的绿灯。
见他不动，迈尔斯耸了耸肩，收回手往主控台走去，“好吧，我们一起去。”
宋照隐回头看了一眼解恒空，这才跟在迈尔斯身后往主控台靠近。一直充当“保镖”的解恒空却是没有跟上，依然紧靠着观察室的玻璃墙壁。
当宋照隐走到距离主控台只有一步的时候，机器转动的吱呀声便忽然响起，那些静静不动的生物舱忽然在吊轨作用下开始移动。
本就暗流涌动的氛围，即便是落进了一粒石子也足以掀起风浪。
宋照隐瞬间紧绷，拔枪指向了迈尔斯。
迈尔斯则是瞪大双眼，用一种很失望的眼神看着宋照隐。
“啪”的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猝然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峙。
观察室附近那些突然启动的生物舱已经是被投放进了用于实验观察的玻璃观察室。
自助投放程序一旦启动，生物舱的舱门也会随之打开，于是谢邢就这么在三人眼皮子底下脱困，进入了观察室内。
然而他刚从生物舱迈出一小步，一枚消音的子弹便朝他飞射而来。如果不是有舱门遮挡，这枚子弹就会直接没入他的太阳穴中，而不是擦着他的鼻梁飞过。
谢邢心神一凛，侧眸望去便看到解恒空站在碎裂的玻璃墙外。破裂如蛛网般的玻璃将他的面容割裂，衬得笑容狰狞可怕，可谢邢还是看到他嘴角扬起的得意之色。
当初身份暴露，解恒空被关在生物舱里整整三天，为了能够精准地找到打开生物舱的诀窍，解恒空躺在里面研究了一天一夜。所以他对生物舱的内部构造以及运作过程都十分了解。
早在迈尔斯第一次使用手环时，解恒空便注意到生物舱里代表即将投放的绿灯闪烁了一瞬。所以他悄无声息地释放出了能够降温的信息素，覆于玻璃墙壁表面。
方才那一声碎裂的声响便是解恒空开枪打穿墙壁的声音。
“熟悉实验流程的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解恒空说着，枪口抵着墙壁的豁口，再次扣下扳机。
而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主控台附近的地板忽然开始低震，轰隆的声音在宋照隐身后响起。那是放置面具的圆台之下地道打开的动静。
那道裂缝如帷幕般徐徐拉开，露出其下深沉的黑暗地窟。一股厚重的浓郁的幽香溢了出来。
甫一嗅到，宋照隐便觉得呼吸受阻，鼻腔酸胀，他下意识屏气，然而那股幽香却像是已经钻入肺腑，直冲脑门，让他有一种要晕厥的恍惚感。
危机意识让他瞬间扣下扳机，迈尔斯却是早有准备，已旋身躲开的瞬间抬肘击向宋照隐手臂。
宋照隐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脚下不稳，心神恍惚的瞬间也凭着本能反击，一肘打在迈尔斯胸口。
迈尔斯吃痛却没有后退，钳住他握枪的右手，“哥哥，我都和你认错了，你就真的一点都不信任我了吗？”
似乎是气急，他脸上不再挂着讨好的笑，而是气愤的恼火。
浓郁的幽香不断地从大开的地窖散出，像一张网一样将宋照隐束缚，即便闭气也没能完全不受影响。与此同时他的后颈腺体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灼烧感，沿着血脉，席卷他的神志。
一把掀开迈尔斯之后，宋照隐眼前的景象像是做了波浪特效，出现了重影。
他不知道这甜腻又刺激的气味儿是什么东西，却直觉认为和那个面具有关。
甜腻的气味让他头脑发昏，心里生出一种强烈的几乎让他无法控制的悸动，他猛地晃了晃脑袋，想要赶走这种失控感。
眼前景象晃动，黑白色擦出大片模糊，紧接着他身体一沉，便被一股巨力撞倒后仰。
失重感随着更为浓郁的幽香一起袭来，宋照隐眼前是迈尔斯放大的得意笑脸，余光里是以及解恒空踉跄朝他奔来的身影。
“轰——砰！”
大开的地板在两人坠入其中之后便又倏然紧闭。空气里的幽香还没散去，解恒空在这黏腻的香味里满腔怒火。
冰雪味的alpha信息素倏地释放，气温骤降，却没能将那股幽香压抑，甚至无法缓解他自身的燥热。
同样被注射过伽马病毒的解恒空也没能抵挡那股幽香的侵袭，心脏加速狂跳，后颈腺体也不可遏止地生出了强烈的刺激感，让他脸色涨红，手脚发软，像是Omega到了发情期的状态。
解恒空意志力惊人，顶着那股幽香奔向了紧闭的主控台，地板严丝合缝，不留痕迹，甚至原本放置面具的盒子也随着地下暗道的消失而消失。
“嘚嘚嘚”的脚步声忽然响起，那是被谢邢从生物舱里解救的守卫们正朝着解恒空包围而来。
危机近在眼前，解恒空也没再去和那紧闭的地板较劲，一枪解决离他最近的一个刚从生物舱爬出来的守卫，旋身躲到主控台的仪器之后。
原本安静有序的实验室，此时已经完全混乱，那些从生物舱里被放出来的“礼物”，或是倒地不醒，或是迷蒙转醒，慌乱逃窜。
守卫不算多，大部分都昏迷不醒，只有三四个守卫意识清醒地找到武器，并听从谢邢的指令朝着解恒空围攻而来。
空气里的那股浓郁的幽香逐渐散去，这让解恒空身体的反应逐渐缓解，他一边利用掩体与他们对枪，一边在脑子里思索眼下的情况。
迈尔斯和谢邢反目应该不是演戏，他或许是真的存了让曼德所有人替他赔罪的心思，但谢邢也不是个会任人宰割的人，或许在将个人终端交给迈尔斯时就做了手脚，静待机会，逃脱升天。
而那个面具显然是个针对宋照隐的陷阱。饶是解恒空也算得上脑回路清奇，此时也猜不到迈尔斯究竟想做什么。
不过他既然渴望得到宋照隐的原谅，那他必然不会伤害宋照隐。
解恒空略略放了心，专心面对眼前的敌人。
地窟被打开的时候，解恒空箭在弦上的那一枪仍是射了出去，不过因为顾虑着宋照隐，没能打中谢邢的心脏，而是打在他的右臂肩头。
趁着混乱之际，谢邢从观察室里离开，朝着出口逃去，解恒空一边开枪解决沿途试图攻击他的守卫，一边追赶，很快便将他逼至实验注射室的角落。
“被迈尔斯背叛的滋味怎么样？”大概是欣赏谢邢如鼠逃窜的样子取悦了解恒空，他还有空跟他闲聊。
闪身躲进注射室的谢邢迎着解恒空嗜血冰冷的笑容遖颩，却丝毫没有慌乱，“这个问题，宋照隐或许比我更有发言权。”
话音刚落，他便按下了注射室墙壁上的一个按钮。
角落里的一个横躺着的生物舱忽然被打开，一股浓郁的茉莉花香的Omega信息素传了出来。
这堪比发情期的浓度让解恒空立刻皱起眉头。他不再废话，朝着谢邢开枪，却被谢邢躲过。
同时，生物舱里躺着的Omega也僵硬地直起了上身，一张苍白犹如僵尸的面孔转向解恒空。
这熟悉的面孔加上熟悉的信息素气味立刻唤醒了解恒空的记忆。
这是盛莫。
当初在暗河河畔，阿劫舍身救下的那个Omega。
不过此时的盛莫已经毫无生气，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眸中的黑色瞳仁漆黑如夜，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显得鬼气森森，摄人心魄。
相比曾经闻到过带着清新的茉莉花味儿，此时他的信息素几乎浓得让人窒息。作为alpha，解恒空几乎是本能地被吸引，后颈再次出现了方才因为那股奇异幽香而产生的躁动。
很显然盛莫已经不再是正常人，他是经过特殊改造的Omega，并且释放出的信息素会对alpha产生一定的影响。
谢邢满意地看着解恒空脸色发红，四肢无力，然后向盛莫发出了指令，“去吧，杀了他。”
得到指令的Omega立刻从生物舱里一跃而下，朝着解恒空袭来。
他身形灵巧，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解恒空扣下扳机的瞬间，子弹穿过盛莫的小臂却没有阻挡他的动作。
解恒空只觉手腕一痛，那把银色手枪便脱手而出，解恒空立刻轻巧侧身，看看避开盛莫横出的腿击。
随着盛莫靠近，那股浓郁的信息素几乎将解恒空完全裹挟，腺体本能的躁动影响他的行动，让他的速度与反应比盛莫慢了半拍。
盛莫就像是一具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无论解恒空怎么打击都不能让他吃痛后退。
不过两个来回，解恒空手臂就受了点伤，肌肉酸涩胀痛，他借着生物舱起跳后撤与盛莫拉开距离。余光里谢邢已经离开了正面战场，站在一旁面含浅笑地看着他与盛莫缠斗。就像当初他坐在高台之上，静静看着谢书以命测试宋照隐。
一股无言的怒火从解恒空心底窜起，他强压住身体的奇怪反应，主动朝着盛莫攻去。
解恒空用尽全力的一拳，虽然没能让盛莫痛呼出声，但还是阻挡住他的进攻，趁他这一瞬间的凝滞，解恒空飞起一脚将盛莫踹开。
Omega如白色风筝一样飞了出去，拉出一道残影。解恒空向前飞奔，踩着残影，一把将盛莫按进了先前大开的生物舱中。
解恒空动作飞快地按下关闭按钮，生物舱舱门倏地合上，将盛莫锁在其中，只留下沉闷的拍打声，一下下擂在谢邢心头。
他的确没想到解恒空的定力如此之强，能够忍受改造过后的Omega信息素影响，所以在眼看盛莫不敌的时候，他就已经朝着出口退去。
下一瞬，解恒空脚尖踢起地上碎裂的玻璃，尖锐的碎片立刻化作利剑飞向了谢邢，“啪”的一声，在他面前炸裂。
就这一瞬间的阻挡，解恒空已经是窜到他的身边，一拳打在谢邢肩头。
谢邢吃痛皱眉，横臂抵挡，两人便在仪注射仪器旁边的狭小空间交起手来。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谢邢闪身后撤，同时高声开口。
解恒空眯了眯眼睛，毫不迟疑地抬腿横踢，但谢邢所处位置刁钻，他错身躲开，解恒空便一脚踢在了一台注射器上，注射针头撒花似的飞散开。
“你就不想知道迈尔斯要对宋照隐做什么吗？”谢邢继续说。
就这么交手两招，谢邢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利用言语影响解恒空。
解恒空果然动作一顿，朝着主控台的方向望去一眼。进入这里之前两人都带了通讯耳机，但是从宋照隐被丢进那个地下通道之后，他就一直没听到宋照隐的声音。
“你应该也看到了，方才那个Omega是经过伽马病毒改造成功的实验体，多纳从那块面具上提取到了完整的腺体细胞，克服了大部分副作用，但有一项不仅没能消除，反而越发严重。”
谢邢趁着他慌神的瞬间，与他拉开距离，退至靠墙的一排操作仪边，但解恒空反应比他更快，长臂一扫，便揪住了他的后领，将人狠狠摔在墙上。
“你到底想说什么？”解恒空用另一只手掐住他的脖颈，沉声问道。
猛烈的击打让谢邢呼吸急促，却又因为锁喉而无法呛咳。憋得脸色通红，却还是笑着，
“失忆，他会像盛莫一样，失去所有记忆，不可逆地成为一张……白纸，任人涂抹。”
解恒空瞳孔骤缩，五指收紧。
这的确是迈尔斯会干出来的事，如果宋照隐失去记忆，他就会失去宋照隐。
这一想法升起的同时，解恒空心头立刻笼罩了一股暴烈情绪。
缺氧让谢邢脸色越来越红，额角暴起一条条青筋，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抬手抵抗，而是顺着墙壁摸到了一个开关。
“嘀——”
一声长鸣响起，关着盛莫的生物舱再次被打开，空气里刚变得浅的信息素忽然又变得浓郁，脱离桎梏的盛莫如炮弹一般弹了出来。
——
自由落体并没有持续多久，宋照隐便坠落在坚硬的地面，猛然受创让他五脏六腑都随之震动，脑子里的眩晕感更加强烈。
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快速回神，一把掀开压在他身上的迈尔斯，就地翻滚与他拉开距离，同时打量起四周的环境，这是一间几乎完全封闭的空间，不过十平方米，除了中间的圆柱上摆放着那个装了面具的盒子以外，什么都没有。
空气里浓郁的幽香仿佛可以凝聚成水，即便宋照隐有意闭气也于事无补，脑袋越发昏沉，就像是不会水的人被丢进了海底，无论怎么挣扎也脱不开。
而迈尔斯却是丝毫不受影响，他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脸色痛苦的宋照隐，“看来那白胡子老头没说谎，注射过伽马病毒的人果然无法抗拒面具的影响。”
其实不用迈尔斯说，宋照隐也能通过直觉猜到自己是受了面具的影响，而其根源就是因为自己体内融合了伽马病毒。
但这和他当初融合伽马病毒时的失控不同，后颈腺体的疼痛与燥热越发强悍，却不再是想要撕裂的冲动，而是一种奇怪的空虚，让他四肢发软，虚浮无力。
宋照隐放缓呼吸，蓄力跃起朝着迈尔斯攻去，虽然他受了影响，但迈尔斯身上有伤，几招下来被他打得节节败退。
躲过凌厉的拳风，迈尔斯后退与他拉开距离，他抹去嘴角的血迹，利用手环打开了室内的机关，趁着宋照隐躲避的瞬间将那把一起掉进来的手枪踢开。
宋照隐在落雨似的机关下跳跃躲避，而迈尔斯则再次打开了圆柱中的隐藏机关，从里面取出来一把注射枪。
他将枪口对准宋照隐的时候，正好那些飞射的暗箭短暂停歇。
“你到底要做什么？”宋照隐盯着他，盯着他手里那把装着淡蓝色液体的注射枪。
“我不是说了吗？”迈尔斯笑着说：“我要修正一些错误。”
宋照隐不明所以，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紧盯着面前的alpha。
迈尔斯：“你不用怕，这个要不了你的命，它只是会让你忘掉一些不愉快的事，这样，你就还是我的哥哥，我们就会和从前一样。”
宋照隐眯起眼睛，忽然就明白了他所谓的修正一些错误是什么意思。
迈尔斯比谁都清楚，那些礼物也好，讨好也好，都不可能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抹掉那些嫌隙。唯一可以达成目的的办法就是让宋照隐忘记。
只要他忘了，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
想到这里，宋照隐心里竟然很平静，他没有因为迈尔斯的屡教不改而生气，也没有对他的痴心妄想而感到失望。
他只是很平静。
很平静地接受了那些曾经治愈过他的曾经，原来早已面目全非；也很平静地接受了那些曾经刻在他内心的伤疤，已经不痛不痒。
“别生气，很快就没事了。”迈尔斯极具温柔的朝他笑，带着向往的憧憬瞄准宋照隐扣下扳机。
几乎是同一瞬间，宋照隐旋身翻滚，避开那枚药剂的同时从腰间拔出匕首朝着迈尔斯而去。
闪着银光的匕首径自没入迈尔斯的肩头，趁他踉跄的瞬间，宋照隐猛地窜起，一脚踢开他手里的注射器，五指钳住迈尔斯的脖颈，
“可是我并不想忘记。”
因为解恒空说过，我不能忘了他。
窒息感让迈尔斯呼吸深重，他看着宋照隐，从喉间溢出一句发问：“你要杀了我吗？”
宋照隐指节绷紧，青色的血管像是一道道陈年旧疤，因为迈尔斯的问题而凸显。
信息素里如有实质的杀意代替了回答。
迈尔斯几乎是立刻感觉到，他挣扎着，继续开口：“那你，为什么又要救我？”
说完他忽然松了手，像是要放弃抵抗，赌一个答案。
宋照隐眉头紧皱，接连动手，让他血液加速，面具的影响力就愈发严重，他甚至有些看不清迈尔斯的脸，但奇怪的是，他竟然知道迈尔斯说得是他在快艇上的“阴差阳错”。
就这一瞬间的愣神，迈尔斯忽然提起嘴角笑了起来，余光里白银一闪，宋照隐倏然一凛，却已经是为时已晚。
迈尔斯松手并不是放弃抵抗，而是从口袋里拿出那枚真正地可以让宋照隐忘记一切的药剂。
他和谢邢一样，以身为饵，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反击。
——
生物舱被打开的瞬间，解恒空便察觉到了，不过他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还松开了掐在谢邢脖颈处的手，任由谢邢不断呛咳地脱离桎梏。
解恒空居高临下地看着谢邢，“你不受他信息素的影响，就是因为这个？”
谢邢竭力吸氧让自己恢复生机，闻言抬头便看到他手里躺着的那枚手指长的条形金属。
那是多纳根据伽马病毒的特性研发出的腺体阻隔器。
面具之所以能够影响他人腺体，其实是因为上面镶嵌可一个变异的Omega腺体，而伽马病毒其实也就是变异的腺体细胞。
伽马病毒对alpha腺体的促进作用，其实就类似于Omega发情期时对alpha的影响力，诱发出alpha的兴奋因子。同时变异后的Omega腺体还会对同类有级别压制。
得到完全的变异腺体之后，多纳就研发了针对Omega强化的药剂，不仅能够加强Omega的身体素质作战能力，还能让其释放出的信息素拥有和面具相似的影响力。
为了避免alpha受影响，多纳也制造出了比抑制剂更有效的抑制器，所以当迈尔斯打开地窖，释放出面具气息时，他和迈尔斯才能不受影响。
谢邢下意识伸手摸向自己后颈，那里空空如也。
没了抑制器的阻隔，未经强化的alpha腺体很快因为那浓郁的Omega信息素出现了异样，奇怪的躁动让谢邢神思恍惚，手脚发软。
解恒空冷哼一声，背光的面容冷若修罗。他早就发觉谢邢不受Omega信息素的影响，也察觉到他在向生物舱启动器方向靠近。跟他玩猫和老鼠的游戏，不过就是为了找到他不受Omega信息素影响的原因。
现在找到了，谢邢也就没了用处。
恢复行动的盛莫已经朝着两人而来，解恒空将抑制器贴在后颈腺体处，那种躁动的感觉有所缓解，但盛莫却依然只攻击他。
短暂的交手之后，解恒空忽然发现，盛莫对他的攻击，多半是因为他的信息素，就好像对他的信息素做了标记，干掉他才是唯一的目的。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解恒空顿时就想起来当初是他杀了阿劫，大抵是着刻骨的恨意让盛莫铭记于心，被谢邢改造成了杀人机器也无法忘记。
解恒空不清楚盛莫为什么会沦落至此，他也不关心，为了尽快摆脱盛莫的纠缠，解恒空往谢邢的腺体里注入了自己的信息素，让他代替自己去承受盛莫的报复，自己则是回到了主控台上。
主控台下，虽然宋照隐反应迅速地拔出了针管，但还是有一小部分药剂注射成功。宋照隐立刻用匕首割开了被注射药剂的皮肤，希望那些药剂能和鲜血一起流出。
“没用的，你这样只会让病毒加速侵蚀，你会更快地忘记这一切。”迈尔斯依然在笑，但浮于表面，让他表情看起来竟有几分凄凉。
宋照隐的身体已经完全适应了伽马病毒，所以在药物被注射之后，那些病毒如鱼入海迅速扩散，加上有同源的来自面具上散发出的变异信息素催化，很快他就陷入了恍惚。
空气里的幽香堵住他的口鼻，网住他的思绪，他只觉得头脑发沉，昏昏欲睡。
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扩散，天旋地转间，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一些破碎的画面在他脑子里闪现，一会儿是翠绿松林里一群半大孩子格斗训练，他被挑选出列决定了今后命运；一会儿是冰天雪地里一双红肿破碎的孩子的手，机械地练习射击；一会儿又是一双布满枪茧的粗糙大掌握住那双孩子的手，校准射击；他看到了凯撒的脸，看到了还是少年的迈尔斯意气风发，他听见自己清润的少年音叫他“Kim，跟着我。”
然后那些画面破碎了，有什么东西正在蚕食着他的意志，他挣扎着追逐，看到了长成大人分化成alpha的自己，看到了被一枪爆头满脸是血的解钏，还有还是个孩子的解恒空。
解恒空，解恒空，解恒空。
这个名字不断盘旋在宋照隐的脑子里，和他相关记忆逐渐浮现，让从少不更事的幼童到尚未分化少年，再到成为A级alpha的青年，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在这一刻逐渐清晰，却又逐渐模糊。
他看到穿着白色研究服戴着金边眼镜的解恒空，无论自己怎么冷言冷语都兀自油腔滑调的解恒空；他看到身份暴露成为实验体的解恒空，和他朝夕相处养兔子的解恒空；他看到以身犯险替他挡下EVO药剂的解恒空，朝他伸出手要带他晒太阳的解恒空；他看到破旧小屋里高热不退胡作非为的解恒空，喊着他的名字让自己别推开他的解恒空。
所有所有，都是解恒空。
说好爱他的解恒空，说不许凶我的解恒空，说他是全世界最先看到太阳的人的解恒空，在空空的岛留着陈旧手枪的解恒空，收藏了一柜子兔子玩偶的解恒空，还有在酒吧里说出我们结婚吧的解恒空，要和他结婚的解恒空。
那些画面破碎又消散，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消失，宋照隐心绪蓦然一空，陷入了巨大的惶恐，就好像有人在将他心里最重要的东西连根拔起，痛得他无以复加，只能凭本能地一遍遍地念着“解恒空”。
我不能忘了他，他说过，我不能忘了他。
封闭空间里，只有宋照隐痛苦的呢喃声一遍遍响起。
听清那三个字之后，迈尔斯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像是最糟糕的画家涂抹出来的滑稽笑脸，他不可遏止地感到愤怒，感到怨恨，感到惶恐和失落。
“砰——”
巨大的爆破声在两人头顶响起，灰尘与碎石齐飞，狭小的封闭空间与外界产生的关联。
解恒空从洞口一跃而下，瞬间锁定宋照隐所在的位置朝他扑了过去，然而当他将倒地的宋照隐扶起时，怀里的人却忽然出手，毫不留情地一掌将他推开。
“宋，你……”解恒空眉头紧锁，看着宋照隐脸上露出警惕的戒备。
他刚一靠近，宋照隐手掌撑地一跃而起，再次对他动起了手，那股奇怪的幽香里混入了清冽的松木香，解恒空轻易地察觉到信息素里的抵抗与威胁。
“哈——哈哈哈……”放肆的大笑声在角落响起，迈尔斯从碎石堆里站起身，即便宋照隐望向他的目光同样是陌生的警惕，也足以让他兴奋。
解恒空怒火中烧，咬牙问道，“你做了什么？”
迈尔斯冷笑一声，脸上是肆无忌惮地嘲讽，“他忘了，他忘了我，也忘了你。哈哈哈……”
解恒空深深地看了一眼充满防备的宋照隐，立即转身朝着迈尔斯奔去。
既然宋照隐没了记忆，那他也不用再顾忌亲手杀了迈尔斯会不会留下什么隐患。
迈尔斯和他想法一样。
“既然谢邢没能要了你的命，我不介意亲自动手。”
反正宋照隐现在就是白纸一张，他们谁赢了，谁就有书写的权利！
冰雪味信息素和昙花味信息素随着他们交手而弥漫开来，逐渐压过了空气里经久不散的幽香。
迈尔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显然不是解恒空的对手，几个来回便被解恒空一脚踹倒在地，但他有主场优势，利用谢邢的手环启动了还没被破坏的机关。
这一次从墙壁上射出的不再是麻醉针，而是红外瞄准的子弹。
“笃笃笃”的枪声接连响起，解恒空只能躬身躲避，借着被他炸下来的碎石避开那些子弹，翻滚跳跃间，有个黑色的丝绒盒子从他胸口的内袋里落了出来。
解恒空正在疯狂释放信息素，尝试利用低温阻挡那些武器的接收信号，所以没有注意到他口袋里的东西掉了出来，也没注意到那个丝绒盒子在磕碰中被打开，一枚银色的圆环沿着满是尘土的地板咕噜噜地滚到了宋照隐面前。
神思恍惚的宋照隐被那一点亮光吸引，他定定地看着那枚镶嵌着灰蓝色宝石的戒指，心里的空荡感好像被填补，让他抓住了险些丢失的重要意义。
空气里的冰雪味信息素越发浓郁，随着呲呲的细微声音响起，接连不停的枪声蓦地停下。
解恒空成功地利用低温将那些红外枪短路！
这间密室既然是用来存放面具，显然是不可能只有两种防御机制，所以即便解恒空解决了一个红外枪，也还有其他的武器等着他！
红外武器停摆，迈尔斯早有预料，他心里清楚这玩意儿杀不了解恒空，只能阻挡他片刻。不过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也足够迈尔斯打开面具盒子的暗格下面拿出一把手枪，同时启动另一样武器。
机器摩擦的吱呀声响起的同时，迈尔斯的声音也同时传来，“解恒空，当年我留你一命，是我最后悔的事。”
话音刚落，墙角正对着解恒空探出的枪口便将他瞄准，喷出一道火光。
解恒空听到了墙上武器发射的动静，却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像是被定在了原地。
“砰”的一声，飞射而来的子弹没入人体血肉，鲜血喷涌而出，空气里混杂的味道中又多了一缕带着松木气息的血腥味儿。
解恒空瞳孔骤缩，嘴唇微张，不可置信地看着忽然挡在他身前的宋照隐，看着鲜血在他身上画出浓艳地一笔。
这一切都好像被按了暂停键，甚至他都无法给出反应，只是茫然无措地看着他胸口流出涓涓鲜血，小心翼翼地按了上去想要阻止鲜血流出。
直到宋照隐微微侧过身，抬起右手，用他刚才从碎石堆里捡来的枪指向不远处的迈尔斯。
迈尔斯同样瞳孔放大，一脸震惊。他站在两米开外，看着宋照隐半蹲在解恒空面前，以一个绝对拥护的姿势将他护在怀里。
“你……你就这么在意他吗？”迈尔斯嘴唇嗫嚅着，颤声问道。
哪怕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要为他不顾安危地挡枪。
宋照隐自然是没有回答，他只是用警惕与敌视的目光看过来，就已经是给出了答案。
“宋，你……”解恒空终于回神，他愣愣地开口，心头萦绕的感动竟让他无法说出完整的话。
“我没事。”宋照隐低声说。
听到这三个字，解恒空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方才还硝烟弹雨的战斗，在这一刻忽然平静，宋照隐抬起的枪口依然对着迈尔斯，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选择。
解恒空，是他生命之重，不可剥离，不可伤害。
迈尔斯看着他，忽然开口说了句“好。”
“好……好……”一声更比一声叹的好说完，迈尔斯忽然朗声大笑起来，笑得眼眶泛酸，笑得喉间发紧，笑得视野模糊。
片刻后，他蓦地举枪瞄准，放在扳机上的拇指徐徐扣下。
“砰”的一声枪响打破了寂静。
迈尔斯身体一抖，踉跄着往下倒去，而他手里那把未曾开封的手枪也砸落在地。
子弹没入胸膛，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固执地看着宋照隐，看着他逐渐变得模糊的面容。
“哥哥，既然你忘不了他，也不能忘了我。”迈尔斯咧开嘴，湿润的液体从眼角滑落，让他眼神明亮，竟有几分曾经年少时的灵动与狡黠。
“死在你手上，我很高兴。”他又笑了起来，咳出鲜血，让他面容狰狞可怖，“我要你永远记住今天，记住我！”
哪怕死亡，也要留下痕迹，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我的确会记住今天，”宋照隐终于开口了，语气沉着而冷漠，“但和你无关。”
在迈尔斯惊诧的视线里，宋照隐丢了尚留余温的手枪，侧头面向解恒空，然后伸手握住他按在自己胸前的右手，冰冷漠然的表情瞬间缓和，
“解恒空，都结束了。”他说。
嗯，都结束了。
解恒空想这么说，但胸膛泛酸，一开口怕是会哽咽，宋照隐也没给他接话的机会，他摊开手心，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枚镶着蓝宝石的戒指，又问：“所以，你愿意和我举办一场婚礼吗？”
解恒空怔怔地看着他，酸了许久的眼眶终于湿润，他低笑出声，嗓音沙哑颤抖，“这还用问吗？”
我当然愿意，一百个愿意，一万个愿意。
在那枚戒指扎根于彼此的无名指时，解恒空收拢手心，与宋照隐十指紧扣。
他们都将记住这一天。
这一天，他们执手告别前尘，往后光阴，朝夕不负。
正文完。
呜呜呜呜我终于写完了，太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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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射过EVO药剂之后，其实并不是说完全对麻醉、镇定剂之类的药物免疫。在曼德和安克思，解恒空和宋照隐能够抵抗高浓度麻醉气体，保持一线理智，一半是因为身体疼痛，一半是因为他们悬在钢丝绳上的求生意志不允许他们放弃抵抗。
此时，在舒缓安全的环境里，精神放松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解恒空是会受药物影响，陷入熟睡中的，毕竟那一点困倦并不能激起他抵抗的意志。
看到解恒空神志清醒地出现在这里，宋照隐也就知道自己支开他的行动失败了。
解恒空没去问宋照隐为什么要独自行动，泄愤似的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就暂时放过了他，“等这事儿结束了，我再跟你算账。”
这时候还想甩开解恒空已经是不可能了，但毕竟他只穿了件浴袍，两人只好又回到了酒店，让解恒空换好衣服，拿上枪就一起出发。
伊莉丝选的路线人烟稀少，黑色轿车驶离尼厄区之后，道路上的车辆就逐渐减少。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虽然身后的车各不相同，但一直有车跟在两人身后。
这是被跟踪了。
不用猜也知道多半是沈问轻的人，到底是训练有素，要是换了旁人指定不会发现这隐蔽的跟踪。
进入山林车道时，前后几乎看不到别的车辆，解恒空懒洋洋地掏出枪，准备解决一下后面的跟屁虫，宋照隐却忽然开口：“不用管。”
“嗯？”解恒空挑眉。
“让他们跟着，”宋照隐眼尾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车，“或许会需要他们帮忙。”
解恒空思忖一秒，收了枪又安心地躺了回去。
按照伊莉丝的安排，他们在离开八区的时候又换了一次车，不过没有刻意地甩掉跟踪的车。一直到进入一区和二区的交界地区，宋照隐才猛打方向盘从休息站绕了一圈，连换换了两次车才彻底甩开身后的尾巴，进入了二区厄拉斯加州境内。
解恒空稍一思量也就明白了宋照隐的用意。
沈问轻的立场不明，不能完全相信，却是可以重复利用。毕竟曼德守卫森严，宋照隐和解恒空进入之后，万一有什么不测，可以再将沈问轻拖入战局，借此脱困。
宋照隐做这个先锋，就是想占得先机。避免沈问轻在得手之后，做出宋照隐不愿意看到的事儿。
比如抢走面具，又或者是杀了迈尔斯。
解恒空这么想着。
要让沈问轻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出现，就不能完全不留余地。沈问轻可不是蠢人，如果他们在进入厄拉斯加州之后才消失无踪，他很轻易地就能调查到杀手V在厄拉斯加州的蒙城出现，继而猜到曼德研究所有异。
从八区边界到蒙城曼德，开飞机也不过一个多小时，是一个还算安全的距离。
将至天明时，解恒空和宋照隐进入了蒙城境内。两人稍作休整，顺便搜集了一下情报。到了黄昏之际，循着车内更新的提示，他们再次将车换成了更适合山地的越野，朝着曼德而去。
远离城区之后没一会热，入目便只剩下荒无人烟的黄土，稀稀落落的林木，在夕阳下，是无边荒凉。
先前的到来和离开，解恒空都是坐飞机，从来没有注意过曼德附近的景象，匆匆一扫也只觉得空寥偏僻。此时坐在疾驰的越野车里，看着依然荒凉的黄沙飞土，他的心境却已经是和从前大相径庭。
在不知道M001就是宋照隐的时候，解恒空对进入曼德是混不在意的无畏，他的神思乃至肉体好像都是飘着的，失败或是成功的结果也是飘着的。
现在的他依然无畏，却没有了从前的那种没有着落的飘荡。前路依然叵测，结局同样未知，他却好像有了方向。
因为宋照隐在他身边，
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靠近利索河畔上游，距离既定坐标大约三百米的地方，新建了一座占地约一平方千米的观测站。两排平房与围栏相连围成了一个正方形，四角各有三米高的瞭望台，中间则是矗立着高达百米的旗杆，二区的区旗正随风飘荡。
宋照隐关闭车灯的同时打开了车上安装了短效屏蔽仪，这是可以阻隔一般的雷达搜索装置，能够避免被直接侦查。
依靠超强夜视能力，宋照隐将车停在了一排几乎枯萎的乔木林之后，有杂草的遮挡，黑夜为幕，倒也算是隐蔽。
宋照隐拿着望远镜观察着观测站的动向，没一会儿便察觉到不对劲儿。
太安静了，观测站除了中间的旗台有灯光亮着，其他地方都是黑黢黢一片。
两人对视一眼，从车上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枪支弹药，摸黑潜入其中。
观测站处处留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但一番搜寻，连个鬼影都没见到。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这里，寻找曼德其他入口的时候，观测台主控室的仪器忽然亮起灯光，漆黑的屏幕也许随之亮起，闪烁着的雪花消失不见，一张放大的英俊脸庞出现在屏幕中央。
金发碧眼，雪肤红颜，正是迈尔斯。
随着迈尔斯后背仰靠，四周的环境也随之清晰，他正坐在一张银白色的靠椅子上，背后是透明的玻璃房间，是宋照隐和解恒空都很熟悉的观察室。
“宋，你终于来了。”迈尔斯将下巴搁在交叉的十指上，眉眼含笑，温柔得仿佛苦尽甘来后的满眼期待，“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说完这句话，两人身后的墙壁忽然打开，露出被蓝光照亮的封闭式电梯，而屏幕上的内容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原本对着迈尔斯脸的特写镜头，变成了能够看到全局的广角镜头，清晰地拍摄出观察室里立着的无数生物舱，里面男男女女大部分都是穿着白色研究服。
而离镜头最近的那个生物舱里，赫然是穿着衬衫，气质儒雅的刑先生——谢邢。
和那些紧闭双眼不知生死的人不同，谢邢是清醒的，睁着一双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睛望着迈尔斯所在的方向。虽然被困，但他眼里没有丝毫窘态与愤恨，很是从容。
“你以为你这么做，他就会原谅你？”
因为隔着生物舱，谢邢的声音显得低小沉闷，却依然清晰地落入迈尔斯耳里。
坐在高台之上的迈尔斯没有说话，屏幕里的监控显示，宋照隐已经走进了他打开的电梯通道。
还有解恒空。
他一点都不意外，解恒空也会跟着来，甚至对于解恒空的到来，十分欢迎，这样他才有机会除掉他。
脸上依然笑着的迈尔斯用搭在下巴上的右手食指抹了一下下颌，缓声开口：“谁知道呢，但他来了不是吗？”
谢邢低低地笑了起来，“他为什么来，你心知肚明。总归不是为了和你重归于好。”
迈尔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片刻后，银色靠椅转过来，迈尔斯笑着问：“谢邢，你怎么没有一点当阶下囚的自觉？”
谢邢又笑了一声，从容开口：“谁让你有求于我呢？”
——
曼德经历的几次三番的破坏，实验室部分地基甚至发生了塌陷。于是经过修缮过的实验室便比之前缩小了一圈，但基本地形分布还是没怎么变。
随着电梯门打开，率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实验室，而是蜿蜒曲折的地下通道，前后经过管道丛生的机房重地，物资储备室，以及地下防空通道，最后再从乘坐储备室的电梯继续往下，才到达曼德实验室入口。
这一路上，不再是空无一人，而是尸横遍野。有穿着观测站工作服的alpha，也有穿着作战服的杀手。解恒空凭借脑子里关于白鸽寥寥无几的记忆，认出了其中有两个是隶属于白鸽的杀手，还有杀手V。
这倒是让他有些惊讶。
出了电梯，看到门锁大开的实验室入口，解恒空揶揄似的开口：“迈尔斯为了迎接你，还真是煞费苦心，不仅扫清了所有阻碍，还把谢邢双手奉上。”
宋照隐打量着四周，“没那么简单。”
空旷的实验大厅里，虽然仪器的布局发生了改变，但宋照隐和解恒空还是认出来这里是曾经的实验室B区。
大概是经费缩减，场地拮据，可利用的区域都被完全打通。实验注射区，测试观察区，和生物舱存放区全都挤在一块。一排排的生物舱整齐的沿着墙壁的滑轨摆放，将四间玻璃房围绕，而最里面的核心区域，便是摆放着实验仪器和电脑的主控区。
迈尔斯就坐在那些电脑仪器之前，静静地等着宋照隐前来。
走进实验室大厅，朝着主控台靠近，宋照隐和解恒空都没有举枪，他俩仿佛走在尼厄区大街上，从容不迫。但精神却是高度集中，眼角余光将四周环境纳入眼中，看到那些靠近主控台的生物舱里不仅有多纳，还有林娜，以及多个熟悉的面孔。
而整个实验室，除了迈尔斯以外，没有一个守卫。
迈尔斯穿着考究的白衬衫和黑马甲，同色系的暗色西装外套被他披在肩头，胸前的口袋里还插着叠成花朵状的灰蓝色手帕，只有手腕上不是名贵手表，而是一个银色手环。如果眼前不是一排排冰冷的仪器，他就像是坐于餐桌主位盛装等候来宾的主人。等客人进门，便端着挑不出瑕疵的笑容一边整理袖口一边起身相迎。
走到最后一个玻璃观察室旁边，宋照隐停下了脚步。解恒空也跟着停下。
宋照隐看了一眼右前方被生物舱锁住的谢邢，转而对迈尔斯道：“这就是你说的礼物？”
迈尔斯点头，“是不是很惊喜？”
惊喜算不上，但的确让他感到意外。
宋照隐幅度不大地微微颔首，忽然问：“然后呢？”
“然后？”迈尔斯愣了一愣，旋即从高台上走过来，笑着说道：“然后，这些人都随你处置。要杀要剐，又或是给他们注射伽马病毒，你怎么开心就怎么来。”
宋照隐朝着迈尔斯投去审视目光，似是不解又是嘲弄地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
迈尔斯在心里无声地轻笑了一声，如果非要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注视着宋照隐，沉默片刻才回答：
“我只是想修正一些错误。”
他声音很低，好像真的是在认错。
听到迈尔斯说出这话，宋照隐的情绪要比想象中更平静，虽然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有些可笑。
如果这样就能粉饰太平，那未免也太看不起人心了。
“如果这样你还是生气，你也可以把我关在这里五年，”迈尔斯继续用诚恳的语气，提出了补救措施，“随便你对我做什么，只要你肯原谅我。”
沉默中，室内忽地响起一声短促的像是哼笑的气音。
是解恒空。
跟着宋照隐进来之后，他就一直沉默，落后于宋照隐半步的距离靠着观察室的玻璃而站，双手随意交叉，横于胸前，露出腕上暗红色的木镯，以及挂在右手食指上的银色手枪。一改先前张扬的风格，像个忠诚的保镖默默守护。
迈尔斯脸色立刻阴沉，但在看到宋照隐几乎冷漠的表情时，又消失变换成了乞求，让他显得可怜一点，激起宋照隐的不忍。
宋照隐忍不忍不知道，解恒空忍不住了，“宝贝儿，我觉得咱弟弟提的这个建议不错，可以采纳。”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解恒空可能已经被迈尔斯千刀万剐了。但很可惜，眼神不仅不能杀人，甚至都不能穿破对方的厚脸皮。
解恒空挑衅似的朝着迈尔斯偏了下头，食指摩擦着枪栓，“道歉得有诚意不是吗？”
实验室里落针可闻，方才平和的气氛仿佛凝固，笼着一层紧绷又沉闷的阴云。
迈尔斯脸上可谓是变幻莫测，大约过了四五秒，他才抑制住起伏的情绪，完全忽视掉解恒空的存在，对宋照隐说：“你不是想要面具么，也送给你。”
随后，迈尔斯在手上那枚属于谢邢的银环上点了两下，打开权限，主控区中间的平台上便升起一个一米高的圆柱体，上面摆着一个银色的全封闭金属盒子。
在场所有人都朝着那处投去视线，包括被关在生物舱里的谢邢。
“面具就在里面。你要拿走的话，可能有些困难。那个叫多纳的老头不知道做了什么，让它跟活了似的，会无差别地影响周围的人。”迈尔斯笑了一声，“不过也多亏了他，不然我没这么容易把他们都抓起来。”
宋照隐瞥了他一眼，继而将目光投向装着面具的盒子。
那盒子是个正方体，边长约莫二十五公分，通体呈银色，是采用特殊合金制成，可以根据环境光而变得通透如金刚石，坚硬程度也和金刚石一样，防水防火还防低温。
迈尔斯又在手环上点了一下，盒子正上放投出一道淡色光圈，光晕笼罩的金属表面逐渐透明，可以看清盒子里的情形——一片暗金色中有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眉心的位置则是一块拇指大小，红黑交织像是琥珀质地的宝石。
虽然看不清全貌，但宋照隐凭直觉就可以确定那的确是第二块面具。
是当年那半块面具的上半部分。
迈尔斯将手腕上的银环取了下来，递给宋照隐，“你可以随意处置。”
宋照隐的视线落在那枚银色手环上，虽然迈尔斯没说，但他也能猜得到这应该是属于谢邢的个人终端，有这里所有设备的权限。
在迈尔斯展示出面具之后，被启动的手环上亮着好几个绿色的小点，同时亮起的还有主控台上的仪器，以及那些生物舱上不起眼的绿灯。
见他不动，迈尔斯耸了耸肩，收回手往主控台走去，“好吧，我们一起去。”
宋照隐回头看了一眼解恒空，这才跟在迈尔斯身后往主控台靠近。一直充当“保镖”的解恒空却是没有跟上，依然紧靠着观察室的玻璃墙壁。
当宋照隐走到距离主控台只有一步的时候，机器转动的吱呀声便忽然响起，那些静静不动的生物舱忽然在吊轨作用下开始移动。
本就暗流涌动的氛围，即便是落进了一粒石子也足以掀起风浪。
宋照隐瞬间紧绷，拔枪指向了迈尔斯。
迈尔斯则是瞪大双眼，用一种很失望的眼神看着宋照隐。
“啪”的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猝然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峙。
观察室附近那些突然启动的生物舱已经是被投放进了用于实验观察的玻璃观察室。
自助投放程序一旦启动，生物舱的舱门也会随之打开，于是谢邢就这么在三人眼皮子底下脱困，进入了观察室内。
然而他刚从生物舱迈出一小步，一枚消音的子弹便朝他飞射而来。如果不是有舱门遮挡，这枚子弹就会直接没入他的太阳穴中，而不是擦着他的鼻梁飞过。
谢邢心神一凛，侧眸望去便看到解恒空站在碎裂的玻璃墙外。破裂如蛛网般的玻璃将他的面容割裂，衬得笑容狰狞可怕，可谢邢还是看到他嘴角扬起的得意之色。
当初身份暴露，解恒空被关在生物舱里整整三天，为了能够精准地找到打开生物舱的诀窍，解恒空躺在里面研究了一天一夜。所以他对生物舱的内部构造以及运作过程都十分了解。
早在迈尔斯第一次使用手环时，解恒空便注意到生物舱里代表即将投放的绿灯闪烁了一瞬。所以他悄无声息地释放出了能够降温的信息素，覆于玻璃墙壁表面。
方才那一声碎裂的声响便是解恒空开枪打穿墙壁的声音。
“熟悉实验流程的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解恒空说着，枪口抵着墙壁的豁口，再次扣下扳机。
而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主控台附近的地板忽然开始低震，轰隆的声音在宋照隐身后响起。那是放置面具的圆台之下地道打开的动静。
那道裂缝如帷幕般徐徐拉开，露出其下深沉的黑暗地窟。一股厚重的浓郁的幽香溢了出来。
甫一嗅到，宋照隐便觉得呼吸受阻，鼻腔酸胀，他下意识屏气，然而那股幽香却像是已经钻入肺腑，直冲脑门，让他有一种要晕厥的恍惚感。
危机意识让他瞬间扣下扳机，迈尔斯却是早有准备，已旋身躲开的瞬间抬肘击向宋照隐手臂。
宋照隐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脚下不稳，心神恍惚的瞬间也凭着本能反击，一肘打在迈尔斯胸口。
迈尔斯吃痛却没有后退，钳住他握枪的右手，“哥哥，我都和你认错了，你就真的一点都不信任我了吗？”
似乎是气急，他脸上不再挂着讨好的笑，而是气愤的恼火。
浓郁的幽香不断地从大开的地窖散出，像一张网一样将宋照隐束缚，即便闭气也没能完全不受影响。与此同时他的后颈腺体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灼烧感，沿着血脉，席卷他的神志。
一把掀开迈尔斯之后，宋照隐眼前的景象像是做了波浪特效，出现了重影。
他不知道这甜腻又刺激的气味儿是什么东西，却直觉认为和那个面具有关。
甜腻的气味让他头脑发昏，心里生出一种强烈的几乎让他无法控制的悸动，他猛地晃了晃脑袋，想要赶走这种失控感。
眼前景象晃动，黑白色擦出大片模糊，紧接着他身体一沉，便被一股巨力撞倒后仰。
失重感随着更为浓郁的幽香一起袭来，宋照隐眼前是迈尔斯放大的得意笑脸，余光里是以及解恒空踉跄朝他奔来的身影。
“轰——砰！”
大开的地板在两人坠入其中之后便又倏然紧闭。空气里的幽香还没散去，解恒空在这黏腻的香味里满腔怒火。
冰雪味的alpha信息素倏地释放，气温骤降，却没能将那股幽香压抑，甚至无法缓解他自身的燥热。
同样被注射过伽马病毒的解恒空也没能抵挡那股幽香的侵袭，心脏加速狂跳，后颈腺体也不可遏止地生出了强烈的刺激感，让他脸色涨红，手脚发软，像是Omega到了发情期的状态。
解恒空意志力惊人，顶着那股幽香奔向了紧闭的主控台，地板严丝合缝，不留痕迹，甚至原本放置面具的盒子也随着地下暗道的消失而消失。
“嘚嘚嘚”的脚步声忽然响起，那是被谢邢从生物舱里解救的守卫们正朝着解恒空包围而来。
危机近在眼前，解恒空也没再去和那紧闭的地板较劲，一枪解决离他最近的一个刚从生物舱爬出来的守卫，旋身躲到主控台的仪器之后。
原本安静有序的实验室，此时已经完全混乱，那些从生物舱里被放出来的“礼物”，或是倒地不醒，或是迷蒙转醒，慌乱逃窜。
守卫不算多，大部分都昏迷不醒，只有三四个守卫意识清醒地找到武器，并听从谢邢的指令朝着解恒空围攻而来。
空气里的那股浓郁的幽香逐渐散去，这让解恒空身体的反应逐渐缓解，他一边利用掩体与他们对枪，一边在脑子里思索眼下的情况。
迈尔斯和谢邢反目应该不是演戏，他或许是真的存了让曼德所有人替他赔罪的心思，但谢邢也不是个会任人宰割的人，或许在将个人终端交给迈尔斯时就做了手脚，静待机会，逃脱升天。
而那个面具显然是个针对宋照隐的陷阱。饶是解恒空也算得上脑回路清奇，此时也猜不到迈尔斯究竟想做什么。
不过他既然渴望得到宋照隐的原谅，那他必然不会伤害宋照隐。
解恒空略略放了心，专心面对眼前的敌人。
地窟被打开的时候，解恒空箭在弦上的那一枪仍是射了出去，不过因为顾虑着宋照隐，没能打中谢邢的心脏，而是打在他的右臂肩头。
趁着混乱之际，谢邢从观察室里离开，朝着出口逃去，解恒空一边开枪解决沿途试图攻击他的守卫，一边追赶，很快便将他逼至实验注射室的角落。
“被迈尔斯背叛的滋味怎么样？”大概是欣赏谢邢如鼠逃窜的样子取悦了解恒空，他还有空跟他闲聊。
闪身躲进注射室的谢邢迎着解恒空嗜血冰冷的笑容遖颩，却丝毫没有慌乱，“这个问题，宋照隐或许比我更有发言权。”
话音刚落，他便按下了注射室墙壁上的一个按钮。
角落里的一个横躺着的生物舱忽然被打开，一股浓郁的茉莉花香的Omega信息素传了出来。
这堪比发情期的浓度让解恒空立刻皱起眉头。他不再废话，朝着谢邢开枪，却被谢邢躲过。
同时，生物舱里躺着的Omega也僵硬地直起了上身，一张苍白犹如僵尸的面孔转向解恒空。
这熟悉的面孔加上熟悉的信息素气味立刻唤醒了解恒空的记忆。
这是盛莫。
当初在暗河河畔，阿劫舍身救下的那个Omega。
不过此时的盛莫已经毫无生气，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眸中的黑色瞳仁漆黑如夜，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显得鬼气森森，摄人心魄。
相比曾经闻到过带着清新的茉莉花味儿，此时他的信息素几乎浓得让人窒息。作为alpha，解恒空几乎是本能地被吸引，后颈再次出现了方才因为那股奇异幽香而产生的躁动。
很显然盛莫已经不再是正常人，他是经过特殊改造的Omega，并且释放出的信息素会对alpha产生一定的影响。
谢邢满意地看着解恒空脸色发红，四肢无力，然后向盛莫发出了指令，“去吧，杀了他。”
得到指令的Omega立刻从生物舱里一跃而下，朝着解恒空袭来。
他身形灵巧，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解恒空扣下扳机的瞬间，子弹穿过盛莫的小臂却没有阻挡他的动作。
解恒空只觉手腕一痛，那把银色手枪便脱手而出，解恒空立刻轻巧侧身，看看避开盛莫横出的腿击。
随着盛莫靠近，那股浓郁的信息素几乎将解恒空完全裹挟，腺体本能的躁动影响他的行动，让他的速度与反应比盛莫慢了半拍。
盛莫就像是一具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无论解恒空怎么打击都不能让他吃痛后退。
不过两个来回，解恒空手臂就受了点伤，肌肉酸涩胀痛，他借着生物舱起跳后撤与盛莫拉开距离。余光里谢邢已经离开了正面战场，站在一旁面含浅笑地看着他与盛莫缠斗。就像当初他坐在高台之上，静静看着谢书以命测试宋照隐。
一股无言的怒火从解恒空心底窜起，他强压住身体的奇怪反应，主动朝着盛莫攻去。
解恒空用尽全力的一拳，虽然没能让盛莫痛呼出声，但还是阻挡住他的进攻，趁他这一瞬间的凝滞，解恒空飞起一脚将盛莫踹开。
Omega如白色风筝一样飞了出去，拉出一道残影。解恒空向前飞奔，踩着残影，一把将盛莫按进了先前大开的生物舱中。
解恒空动作飞快地按下关闭按钮，生物舱舱门倏地合上，将盛莫锁在其中，只留下沉闷的拍打声，一下下擂在谢邢心头。
他的确没想到解恒空的定力如此之强，能够忍受改造过后的Omega信息素影响，所以在眼看盛莫不敌的时候，他就已经朝着出口退去。
下一瞬，解恒空脚尖踢起地上碎裂的玻璃，尖锐的碎片立刻化作利剑飞向了谢邢，“啪”的一声，在他面前炸裂。
就这一瞬间的阻挡，解恒空已经是窜到他的身边，一拳打在谢邢肩头。
谢邢吃痛皱眉，横臂抵挡，两人便在仪注射仪器旁边的狭小空间交起手来。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谢邢闪身后撤，同时高声开口。
解恒空眯了眯眼睛，毫不迟疑地抬腿横踢，但谢邢所处位置刁钻，他错身躲开，解恒空便一脚踢在了一台注射器上，注射针头撒花似的飞散开。
“你就不想知道迈尔斯要对宋照隐做什么吗？”谢邢继续说。
就这么交手两招，谢邢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利用言语影响解恒空。
解恒空果然动作一顿，朝着主控台的方向望去一眼。进入这里之前两人都带了通讯耳机，但是从宋照隐被丢进那个地下通道之后，他就一直没听到宋照隐的声音。
“你应该也看到了，方才那个Omega是经过伽马病毒改造成功的实验体，多纳从那块面具上提取到了完整的腺体细胞，克服了大部分副作用，但有一项不仅没能消除，反而越发严重。”
谢邢趁着他慌神的瞬间，与他拉开距离，退至靠墙的一排操作仪边，但解恒空反应比他更快，长臂一扫，便揪住了他的后领，将人狠狠摔在墙上。
“你到底想说什么？”解恒空用另一只手掐住他的脖颈，沉声问道。
猛烈的击打让谢邢呼吸急促，却又因为锁喉而无法呛咳。憋得脸色通红，却还是笑着，
“失忆，他会像盛莫一样，失去所有记忆，不可逆地成为一张……白纸，任人涂抹。”
解恒空瞳孔骤缩，五指收紧。
这的确是迈尔斯会干出来的事，如果宋照隐失去记忆，他就会失去宋照隐。
这一想法升起的同时，解恒空心头立刻笼罩了一股暴烈情绪。
缺氧让谢邢脸色越来越红，额角暴起一条条青筋，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抬手抵抗，而是顺着墙壁摸到了一个开关。
“嘀——”
一声长鸣响起，关着盛莫的生物舱再次被打开，空气里刚变得浅的信息素忽然又变得浓郁，脱离桎梏的盛莫如炮弹一般弹了出来。
——
自由落体并没有持续多久，宋照隐便坠落在坚硬的地面，猛然受创让他五脏六腑都随之震动，脑子里的眩晕感更加强烈。
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快速回神，一把掀开压在他身上的迈尔斯，就地翻滚与他拉开距离，同时打量起四周的环境，这是一间几乎完全封闭的空间，不过十平方米，除了中间的圆柱上摆放着那个装了面具的盒子以外，什么都没有。
空气里浓郁的幽香仿佛可以凝聚成水，即便宋照隐有意闭气也于事无补，脑袋越发昏沉，就像是不会水的人被丢进了海底，无论怎么挣扎也脱不开。
而迈尔斯却是丝毫不受影响，他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脸色痛苦的宋照隐，“看来那白胡子老头没说谎，注射过伽马病毒的人果然无法抗拒面具的影响。”
其实不用迈尔斯说，宋照隐也能通过直觉猜到自己是受了面具的影响，而其根源就是因为自己体内融合了伽马病毒。
但这和他当初融合伽马病毒时的失控不同，后颈腺体的疼痛与燥热越发强悍，却不再是想要撕裂的冲动，而是一种奇怪的空虚，让他四肢发软，虚浮无力。
宋照隐放缓呼吸，蓄力跃起朝着迈尔斯攻去，虽然他受了影响，但迈尔斯身上有伤，几招下来被他打得节节败退。
躲过凌厉的拳风，迈尔斯后退与他拉开距离，他抹去嘴角的血迹，利用手环打开了室内的机关，趁着宋照隐躲避的瞬间将那把一起掉进来的手枪踢开。
宋照隐在落雨似的机关下跳跃躲避，而迈尔斯则再次打开了圆柱中的隐藏机关，从里面取出来一把注射枪。
他将枪口对准宋照隐的时候，正好那些飞射的暗箭短暂停歇。
“你到底要做什么？”宋照隐盯着他，盯着他手里那把装着淡蓝色液体的注射枪。
“我不是说了吗？”迈尔斯笑着说：“我要修正一些错误。”
宋照隐不明所以，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紧盯着面前的alpha。
迈尔斯：“你不用怕，这个要不了你的命，它只是会让你忘掉一些不愉快的事，这样，你就还是我的哥哥，我们就会和从前一样。”
宋照隐眯起眼睛，忽然就明白了他所谓的修正一些错误是什么意思。
迈尔斯比谁都清楚，那些礼物也好，讨好也好，都不可能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抹掉那些嫌隙。唯一可以达成目的的办法就是让宋照隐忘记。
只要他忘了，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
想到这里，宋照隐心里竟然很平静，他没有因为迈尔斯的屡教不改而生气，也没有对他的痴心妄想而感到失望。
他只是很平静。
很平静地接受了那些曾经治愈过他的曾经，原来早已面目全非；也很平静地接受了那些曾经刻在他内心的伤疤，已经不痛不痒。
“别生气，很快就没事了。”迈尔斯极具温柔的朝他笑，带着向往的憧憬瞄准宋照隐扣下扳机。
几乎是同一瞬间，宋照隐旋身翻滚，避开那枚药剂的同时从腰间拔出匕首朝着迈尔斯而去。
闪着银光的匕首径自没入迈尔斯的肩头，趁他踉跄的瞬间，宋照隐猛地窜起，一脚踢开他手里的注射器，五指钳住迈尔斯的脖颈，
“可是我并不想忘记。”
因为解恒空说过，我不能忘了他。
窒息感让迈尔斯呼吸深重，他看着宋照隐，从喉间溢出一句发问：“你要杀了我吗？”
宋照隐指节绷紧，青色的血管像是一道道陈年旧疤，因为迈尔斯的问题而凸显。
信息素里如有实质的杀意代替了回答。
迈尔斯几乎是立刻感觉到，他挣扎着，继续开口：“那你，为什么又要救我？”
说完他忽然松了手，像是要放弃抵抗，赌一个答案。
宋照隐眉头紧皱，接连动手，让他血液加速，面具的影响力就愈发严重，他甚至有些看不清迈尔斯的脸，但奇怪的是，他竟然知道迈尔斯说得是他在快艇上的“阴差阳错”。
就这一瞬间的愣神，迈尔斯忽然提起嘴角笑了起来，余光里白银一闪，宋照隐倏然一凛，却已经是为时已晚。
迈尔斯松手并不是放弃抵抗，而是从口袋里拿出那枚真正地可以让宋照隐忘记一切的药剂。
他和谢邢一样，以身为饵，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反击。
——
生物舱被打开的瞬间，解恒空便察觉到了，不过他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还松开了掐在谢邢脖颈处的手，任由谢邢不断呛咳地脱离桎梏。
解恒空居高临下地看着谢邢，“你不受他信息素的影响，就是因为这个？”
谢邢竭力吸氧让自己恢复生机，闻言抬头便看到他手里躺着的那枚手指长的条形金属。
那是多纳根据伽马病毒的特性研发出的腺体阻隔器。
面具之所以能够影响他人腺体，其实是因为上面镶嵌可一个变异的Omega腺体，而伽马病毒其实也就是变异的腺体细胞。
伽马病毒对alpha腺体的促进作用，其实就类似于Omega发情期时对alpha的影响力，诱发出alpha的兴奋因子。同时变异后的Omega腺体还会对同类有级别压制。
得到完全的变异腺体之后，多纳就研发了针对Omega强化的药剂，不仅能够加强Omega的身体素质作战能力，还能让其释放出的信息素拥有和面具相似的影响力。
为了避免alpha受影响，多纳也制造出了比抑制剂更有效的抑制器，所以当迈尔斯打开地窖，释放出面具气息时，他和迈尔斯才能不受影响。
谢邢下意识伸手摸向自己后颈，那里空空如也。
没了抑制器的阻隔，未经强化的alpha腺体很快因为那浓郁的Omega信息素出现了异样，奇怪的躁动让谢邢神思恍惚，手脚发软。
解恒空冷哼一声，背光的面容冷若修罗。他早就发觉谢邢不受Omega信息素的影响，也察觉到他在向生物舱启动器方向靠近。跟他玩猫和老鼠的游戏，不过就是为了找到他不受Omega信息素影响的原因。
现在找到了，谢邢也就没了用处。
恢复行动的盛莫已经朝着两人而来，解恒空将抑制器贴在后颈腺体处，那种躁动的感觉有所缓解，但盛莫却依然只攻击他。
短暂的交手之后，解恒空忽然发现，盛莫对他的攻击，多半是因为他的信息素，就好像对他的信息素做了标记，干掉他才是唯一的目的。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解恒空顿时就想起来当初是他杀了阿劫，大抵是着刻骨的恨意让盛莫铭记于心，被谢邢改造成了杀人机器也无法忘记。
解恒空不清楚盛莫为什么会沦落至此，他也不关心，为了尽快摆脱盛莫的纠缠，解恒空往谢邢的腺体里注入了自己的信息素，让他代替自己去承受盛莫的报复，自己则是回到了主控台上。
主控台下，虽然宋照隐反应迅速地拔出了针管，但还是有一小部分药剂注射成功。宋照隐立刻用匕首割开了被注射药剂的皮肤，希望那些药剂能和鲜血一起流出。
“没用的，你这样只会让病毒加速侵蚀，你会更快地忘记这一切。”迈尔斯依然在笑，但浮于表面，让他表情看起来竟有几分凄凉。
宋照隐的身体已经完全适应了伽马病毒，所以在药物被注射之后，那些病毒如鱼入海迅速扩散，加上有同源的来自面具上散发出的变异信息素催化，很快他就陷入了恍惚。
空气里的幽香堵住他的口鼻，网住他的思绪，他只觉得头脑发沉，昏昏欲睡。
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扩散，天旋地转间，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一些破碎的画面在他脑子里闪现，一会儿是翠绿松林里一群半大孩子格斗训练，他被挑选出列决定了今后命运；一会儿是冰天雪地里一双红肿破碎的孩子的手，机械地练习射击；一会儿又是一双布满枪茧的粗糙大掌握住那双孩子的手，校准射击；他看到了凯撒的脸，看到了还是少年的迈尔斯意气风发，他听见自己清润的少年音叫他“Kim，跟着我。”
然后那些画面破碎了，有什么东西正在蚕食着他的意志，他挣扎着追逐，看到了长成大人分化成alpha的自己，看到了被一枪爆头满脸是血的解钏，还有还是个孩子的解恒空。
解恒空，解恒空，解恒空。
这个名字不断盘旋在宋照隐的脑子里，和他相关记忆逐渐浮现，让从少不更事的幼童到尚未分化少年，再到成为A级alpha的青年，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在这一刻逐渐清晰，却又逐渐模糊。
他看到穿着白色研究服戴着金边眼镜的解恒空，无论自己怎么冷言冷语都兀自油腔滑调的解恒空；他看到身份暴露成为实验体的解恒空，和他朝夕相处养兔子的解恒空；他看到以身犯险替他挡下EVO药剂的解恒空，朝他伸出手要带他晒太阳的解恒空；他看到破旧小屋里高热不退胡作非为的解恒空，喊着他的名字让自己别推开他的解恒空。
所有所有，都是解恒空。
说好爱他的解恒空，说不许凶我的解恒空，说他是全世界最先看到太阳的人的解恒空，在空空的岛留着陈旧手枪的解恒空，收藏了一柜子兔子玩偶的解恒空，还有在酒吧里说出我们结婚吧的解恒空，要和他结婚的解恒空。
那些画面破碎又消散，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消失，宋照隐心绪蓦然一空，陷入了巨大的惶恐，就好像有人在将他心里最重要的东西连根拔起，痛得他无以复加，只能凭本能地一遍遍地念着“解恒空”。
我不能忘了他，他说过，我不能忘了他。
封闭空间里，只有宋照隐痛苦的呢喃声一遍遍响起。
听清那三个字之后，迈尔斯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像是最糟糕的画家涂抹出来的滑稽笑脸，他不可遏止地感到愤怒，感到怨恨，感到惶恐和失落。
“砰——”
巨大的爆破声在两人头顶响起，灰尘与碎石齐飞，狭小的封闭空间与外界产生的关联。
解恒空从洞口一跃而下，瞬间锁定宋照隐所在的位置朝他扑了过去，然而当他将倒地的宋照隐扶起时，怀里的人却忽然出手，毫不留情地一掌将他推开。
“宋，你……”解恒空眉头紧锁，看着宋照隐脸上露出警惕的戒备。
他刚一靠近，宋照隐手掌撑地一跃而起，再次对他动起了手，那股奇怪的幽香里混入了清冽的松木香，解恒空轻易地察觉到信息素里的抵抗与威胁。
“哈——哈哈哈……”放肆的大笑声在角落响起，迈尔斯从碎石堆里站起身，即便宋照隐望向他的目光同样是陌生的警惕，也足以让他兴奋。
解恒空怒火中烧，咬牙问道，“你做了什么？”
迈尔斯冷笑一声，脸上是肆无忌惮地嘲讽，“他忘了，他忘了我，也忘了你。哈哈哈……”
解恒空深深地看了一眼充满防备的宋照隐，立即转身朝着迈尔斯奔去。
既然宋照隐没了记忆，那他也不用再顾忌亲手杀了迈尔斯会不会留下什么隐患。
迈尔斯和他想法一样。
“既然谢邢没能要了你的命，我不介意亲自动手。”
反正宋照隐现在就是白纸一张，他们谁赢了，谁就有书写的权利！
冰雪味信息素和昙花味信息素随着他们交手而弥漫开来，逐渐压过了空气里经久不散的幽香。
迈尔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显然不是解恒空的对手，几个来回便被解恒空一脚踹倒在地，但他有主场优势，利用谢邢的手环启动了还没被破坏的机关。
这一次从墙壁上射出的不再是麻醉针，而是红外瞄准的子弹。
“笃笃笃”的枪声接连响起，解恒空只能躬身躲避，借着被他炸下来的碎石避开那些子弹，翻滚跳跃间，有个黑色的丝绒盒子从他胸口的内袋里落了出来。
解恒空正在疯狂释放信息素，尝试利用低温阻挡那些武器的接收信号，所以没有注意到他口袋里的东西掉了出来，也没注意到那个丝绒盒子在磕碰中被打开，一枚银色的圆环沿着满是尘土的地板咕噜噜地滚到了宋照隐面前。
神思恍惚的宋照隐被那一点亮光吸引，他定定地看着那枚镶嵌着灰蓝色宝石的戒指，心里的空荡感好像被填补，让他抓住了险些丢失的重要意义。
空气里的冰雪味信息素越发浓郁，随着呲呲的细微声音响起，接连不停的枪声蓦地停下。
解恒空成功地利用低温将那些红外枪短路！
这间密室既然是用来存放面具，显然是不可能只有两种防御机制，所以即便解恒空解决了一个红外枪，也还有其他的武器等着他！
红外武器停摆，迈尔斯早有预料，他心里清楚这玩意儿杀不了解恒空，只能阻挡他片刻。不过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也足够迈尔斯打开面具盒子的暗格下面拿出一把手枪，同时启动另一样武器。
机器摩擦的吱呀声响起的同时，迈尔斯的声音也同时传来，“解恒空，当年我留你一命，是我最后悔的事。”
话音刚落，墙角正对着解恒空探出的枪口便将他瞄准，喷出一道火光。
解恒空听到了墙上武器发射的动静，却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像是被定在了原地。
“砰”的一声，飞射而来的子弹没入人体血肉，鲜血喷涌而出，空气里混杂的味道中又多了一缕带着松木气息的血腥味儿。
解恒空瞳孔骤缩，嘴唇微张，不可置信地看着忽然挡在他身前的宋照隐，看着鲜血在他身上画出浓艳地一笔。
这一切都好像被按了暂停键，甚至他都无法给出反应，只是茫然无措地看着他胸口流出涓涓鲜血，小心翼翼地按了上去想要阻止鲜血流出。
直到宋照隐微微侧过身，抬起右手，用他刚才从碎石堆里捡来的枪指向不远处的迈尔斯。
迈尔斯同样瞳孔放大，一脸震惊。他站在两米开外，看着宋照隐半蹲在解恒空面前，以一个绝对拥护的姿势将他护在怀里。
“你……你就这么在意他吗？”迈尔斯嘴唇嗫嚅着，颤声问道。
哪怕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要为他不顾安危地挡枪。
宋照隐自然是没有回答，他只是用警惕与敌视的目光看过来，就已经是给出了答案。
“宋，你……”解恒空终于回神，他愣愣地开口，心头萦绕的感动竟让他无法说出完整的话。
“我没事。”宋照隐低声说。
听到这三个字，解恒空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方才还硝烟弹雨的战斗，在这一刻忽然平静，宋照隐抬起的枪口依然对着迈尔斯，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选择。
解恒空，是他生命之重，不可剥离，不可伤害。
迈尔斯看着他，忽然开口说了句“好。”
“好……好……”一声更比一声叹的好说完，迈尔斯忽然朗声大笑起来，笑得眼眶泛酸，笑得喉间发紧，笑得视野模糊。
片刻后，他蓦地举枪瞄准，放在扳机上的拇指徐徐扣下。
“砰”的一声枪响打破了寂静。
迈尔斯身体一抖，踉跄着往下倒去，而他手里那把未曾开封的手枪也砸落在地。
子弹没入胸膛，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固执地看着宋照隐，看着他逐渐变得模糊的面容。
“哥哥，既然你忘不了他，也不能忘了我。”迈尔斯咧开嘴，湿润的液体从眼角滑落，让他眼神明亮，竟有几分曾经年少时的灵动与狡黠。
“死在你手上，我很高兴。”他又笑了起来，咳出鲜血，让他面容狰狞可怖，“我要你永远记住今天，记住我！”
哪怕死亡，也要留下痕迹，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我的确会记住今天，”宋照隐终于开口了，语气沉着而冷漠，“但和你无关。”
在迈尔斯惊诧的视线里，宋照隐丢了尚留余温的手枪，侧头面向解恒空，然后伸手握住他按在自己胸前的右手，冰冷漠然的表情瞬间缓和，
“解恒空，都结束了。”他说。
嗯，都结束了。
解恒空想这么说，但胸膛泛酸，一开口怕是会哽咽，宋照隐也没给他接话的机会，他摊开手心，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枚镶着蓝宝石的戒指，又问：“所以，你愿意和我举办一场婚礼吗？”
解恒空怔怔地看着他，酸了许久的眼眶终于湿润，他低笑出声，嗓音沙哑颤抖，“这还用问吗？”
我当然愿意，一百个愿意，一万个愿意。
在那枚戒指扎根于彼此的无名指时，解恒空收拢手心，与宋照隐十指紧扣。
他们都将记住这一天。
这一天，他们执手告别前尘，往后光阴，朝夕不负。
正文完。
呜呜呜呜我终于写完了，太高兴了。
希望大家看完能给点反馈，爱你们啵啵啵
下一本写《我们不是情敌吗》，感兴趣可以收藏一下，休息几天就开始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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