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徐家墓地（五）
孙茹执拗随我一起，只能任她紧跟身旁。
我俩各手持一部矿灯朝黑暗中走去。
“陈康，你害怕吗？”
虽然心里有些紧张，还是笑着回答：“不怕，你不该来。”
“我不要看着你一个人冒险。”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拉住她手并排走着。
也许见气氛凝重，女孩问道：“你觉得徐山所说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随口回答。
“我也认为他不会再骗我们。可是始终不敢相信，我居然距离一座未发掘王陵如此接近。”
“五千年浩瀚历史，历朝历代王公贵族举不胜举。徐家当年意图以高规格陵墓埋葬母子是错误的。历史上这位王子不可能继承昌邑王位。汉宣帝削邑将刘贺降为海昏侯，其子刘充国也不过继承侯爵。除非刘贺未被废黜，则有可能被封王，不过日子也不会好过。”
“我懂。所以我觉得他们逃离并不是坏事。在徐家始终被奉为上宾，而在鲁州整天提心吊胆不说，不一定有如此待遇。”
我笑笑：“这倒没错。”
孙茹沉默片刻继续问道：“总觉得这座古墓与以前见过不同，具体一时说不上来……你对墓葬了解多少？”
“也不算很多，只是翻阅古籍中顺便浏览……‘墓葬’一词实际是分开理解。墓指放置尸体建筑，而葬则是安置遗体方式。不同朝代、不同民族因为文化、思维以及生产力发展等差异，形式多种多样。”
“嗯……听说还有葬在悬崖峭壁和船上。”
“那些少数民族居多。你所见墓葬方式多是汉族。首先从墓室形状来说，主要有三种。根据墓道和墓室位置，分别是‘亚’、‘中’和‘甲’，按照文字形状理解就行。”
女孩微微抬头开始想象：“好像真是这样。”
“这几种就是墓葬地下部分形状。至于墓室材料，最早是土室，大概从汉代开始出现砖石。不论何种材质，很多都绘有精美壁画以及我们现在看到的石雕……地下结构大概如此。地上部分差异在于封土。”
“封土……是不是大土包？这个我清楚。”
“呵呵……这么认为也对。就是地上隆起区域，演变到现在成为我们常说‘坟包’、‘坟堆’。”
孙茹有些兴奋：“我知道……我知道，看过秦始皇陵那座小山。”
“封土形式也分为多种。有的以山为陵……”
“秦始皇墓！”
我摇着头：“错了。秦陵是另外一种形式，称为‘覆斗方上’，用一层层夯土堆积而成。顾名思义，封土最上方并不是锥形，而是方形。”
“你意思是从侧面看不是三角形，而是……而是梯形。”
“这回你说对了。”
“还有了？”
“那就是明清皇陵所使用‘宝城宝顶’……”
“明清皇陵……在墓室上盖房子？”
我乐了起来：“可以这么认为。”
“我觉得用土堆成山丘，然后再种树也算做绿化。”
听着女孩开玩笑，我开口解释：“其实陵墓种树最早是为了辨识墓室位置，后来逐渐成为墓主身份象征。你可以这么理解，从不封无树，到有封有树，再到后来大封多树。期间具体年代我不是很清楚，不过记得从周朝起，就对树木种类和数量……还有封
土高度有明确规定，如果超越同样是逾制。”
孙茹撅着嘴：“连种多少树都有规定，真不人性。”
我哈哈大笑：“封建社会等级森严，这只是其中一小项。”
我们俩聊着天，气氛渐渐轻松许多。正当我准备指一副石刻介绍时，先前阴寒感再度袭来，连忙将灯光照向前方。
女孩感觉到我哆嗦一下，赶忙追问：“怎么回事？”
“前面有东西……”
两束亮光与黑暗抗衡，效果甚微。
孙茹放开手，取出短剑；我也拿出匕首，死死盯着面前。
从身体感受察觉到，有东西越来越近，视线中却没有见到任何变化。
突然听到一个沙哑声音问道：“尔等何人？”
“来了……”我一边提醒女孩，一边思索着如何回答。
孙茹抢先回应：“你是谁？”
对方似乎没听见，继续说道：“此乃徐氏先祖陵寝，速速退去。”
女孩接着喊道：“我们是徐氏后人请来排忧解难……”
我一把将她拉回身后，小声提醒：“别让对方误会。”
孙茹这时也意识到话有歧义，会让对方觉得，我们是徐山请来救兵。
声音语调不变重新传来：“徐氏后人违背祖训，必遭天谴。”
女孩嘀咕着：“貌似能听懂我话。”
“估计可以听懂部分。汉代至今，语法和文字发生数次改革，依然有词汇未曾改变，只有繁简之分。”
我停顿片刻朗声说道：“在下受徐氏后人之托，恳请先人体恤后辈。”
话音落下，通道内安静下来。我和孙茹默默等待对方回应。
不久声音再次响起：“徐氏危急存亡时，得大王惜悯，方才苟全性命至此。族中老小不懈辛劳，日益昌盛。今有不肖子孙，贪利掘墓，实乃族中祸端。”
理解意思后，我小声说道：“话里透露信息与徐山所说接近，只是有一点不同。”
孙茹也听懂了：“他说大王惜悯，指的应该是昌邑王。而徐山告诉我们是为血脉不受牵连。”
“仔细想想，徐先生所说更有可信度。对面这家伙不会轻易坦露如此机密，只是借口而已。”
“没错……他们怎么还不来……”
我也着急。先前没想到最大困难是交流。我汉语言水平一般，很难用古汉语与对方完整对话。
见有灯光照到我和女孩身上，心知终于等来众人。
我故意大声喊话：“徐氏后人前来请罪，请先人现身一叙。”
不出所料，听出身后脚步声加快。
对方似乎也感觉到有人来了。
“诸位前来缘于子孙蒙难。吾不好袭杀，乃因后人不肖。”
范叔等人终于赶到身旁。
没等我开口，杨叔首先发问：“刚才鬼魂在说话？”
徐先生则慌张道：“我听见的就是这个声音！”
我赶忙将当前形势讲述一遍。
众人纷纷朝前方看去，不禁露出严肃表情。
杨哥看看手中符牌，皱着眉头说道：“阴气较先前旺盛许多，正主就在前方黑暗中。”
“嗯……我见在这里可以与他对话，就没有继续前进。只不过水平有限，交谈力不从心。”
范叔点点头，右手抱拳，左
手抱住右手，深鞠一躬，朝黑暗中喊道：“吾乃徐山挚友，受邀拜见徐氏先祖。”
黑暗中没有动静。
孙茹小声询问：“跑了？”
我摇摇头：“没有，寒意还在。”
果不其然，半晌后声音响起：“汝等方士一门，平素尊为贵人。屈尊至此必为徐氏子孙之事，请老者独步上前。”
听闻对方让范叔一人去前面，我们慌忙劝阻。
“可以。”
没等我们开口，范叔已经答应下来。
我本想以搀扶为名陪同，范叔轻轻推开，笑着说道：“不必担心。对方言语中并无恶意，或许只是想单独谈谈。你们等着就行……不用劝我了。”
眼见连杨哥都没有再说话，我只能悻悻站到一旁，看着范叔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很快听见前方传来嘀嘀咕咕声，只是声音并不清晰，听不出所谈何事。
正当我们有些不耐烦时，前方安静下来。一道灯光由远及近，只见范叔缓缓走回来。
大家连忙围上去询问详情。
范叔首先笑呵呵对徐山说道：“事情已经了结。前辈答应不再为难你和家人。不过需要将大门重新封闭，另外再准备一批金银玉器代替先前殉葬品摆放在通道内。”
“金银玉器容易……可是这个门怎么修？总不能找工人帮忙。再说大块整石运不进来。”
“不需要原模原样，用砖石砌上同样可以。至于修筑工人我们解决。”
“他们能保密吗？”徐先生有些担心。
这也是我疑问。
孙茹在我耳边悄声解释：“范叔曾经替一批盗墓贼驱散厉鬼。那批人吓破胆，再也不敢从事这行，后来开始承包工程，都是可靠的。”
范叔没有解释具体，只是确定道：“这批人值得信任，算事务所编外人员。”
徐山松口气：“那就好……我们现在出去吗？”
“其他人先出去。徐先生和陈康留下来，我们三人跟随前辈深入墓园内。”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惊呆了。
孙茹直接嚷嚷着：“徐先生作为徐家后人进去就算了。您和陈康干嘛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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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心里也想见识一番，安抚女孩道：“别担心，范叔这么做肯定有原因。”
范叔点点头：“我们要……办件事，没有危险。徐先生作为守墓人，有责任和义务参与。陈康是前辈点名要求。”
我忽然想起来，古墓内寒气浓郁，对普通人身体并不好，不由劝说着：“我和徐先生进去可以吗？您年纪大了，在墓地呆久待对身体不好。”
他摆摆手：“没关系。一方面我是翻译；另一方面我已获得信任；更重要是我想长长见识。这种机会极为难得。”
既然范叔已经拿定主意，我们只能听从。
我检查身上装备后问道：“需要额外准备什么吗？”
“不需要，到目的地就明白了……其他人退出通道，去祭堂等我们。”
女孩不情愿道：“需要多久？太久我就到第三道石门前等着。”
范叔难得板着脸：“小茹不要任性，听从安排，这不同于其它任务。”
我走到孙茹身边，轻吻她秀发：“乖乖在外面等我，我们会尽快出来！”
在几人注视下，我充满期待搀扶着范叔走向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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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各手持一部矿灯朝黑暗中走去。
“陈康，你害怕吗？”
虽然心里有些紧张，还是笑着回答：“不怕，你不该来。”
“我不要看着你一个人冒险。”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拉住她手并排走着。
也许见气氛凝重，女孩问道：“你觉得徐山所说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随口回答。
“我也认为他不会再骗我们。可是始终不敢相信，我居然距离一座未发掘王陵如此接近。”
“五千年浩瀚历史，历朝历代王公贵族举不胜举。徐家当年意图以高规格陵墓埋葬母子是错误的。历史上这位王子不可能继承昌邑王位。汉宣帝削邑将刘贺降为海昏侯，其子刘充国也不过继承侯爵。除非刘贺未被废黜，则有可能被封王，不过日子也不会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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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笑：“这倒没错。”
孙茹沉默片刻继续问道：“总觉得这座古墓与以前见过不同，具体一时说不上来……你对墓葬了解多少？”
“也不算很多，只是翻阅古籍中顺便浏览……‘墓葬’一词实际是分开理解。墓指放置尸体建筑，而葬则是安置遗体方式。不同朝代、不同民族因为文化、思维以及生产力发展等差异，形式多种多样。”
“嗯……听说还有葬在悬崖峭壁和船上。”
“那些少数民族居多。你所见墓葬方式多是汉族。首先从墓室形状来说，主要有三种。根据墓道和墓室位置，分别是‘亚’、‘中’和‘甲’，按照文字形状理解就行。”
女孩微微抬头开始想象：“好像真是这样。”
“这几种就是墓葬地下部分形状。至于墓室材料，最早是土室，大概从汉代开始出现砖石。不论何种材质，很多都绘有精美壁画以及我们现在看到的石雕……地下结构大概如此。地上部分差异在于封土。”
“封土……是不是大土包？这个我清楚。”
“呵呵……这么认为也对。就是地上隆起区域，演变到现在成为我们常说‘坟包’、‘坟堆’。”
孙茹有些兴奋：“我知道……我知道，看过秦始皇陵那座小山。”
“封土形式也分为多种。有的以山为陵……”
“秦始皇墓！”
我摇着头：“错了。秦陵是另外一种形式，称为‘覆斗方上’，用一层层夯土堆积而成。顾名思义，封土最上方并不是锥形，而是方形。”
“你意思是从侧面看不是三角形，而是……而是梯形。”
“这回你说对了。”
“还有了？”
“那就是明清皇陵所使用‘宝城宝顶’……”
“明清皇陵……在墓室上盖房子？”
我乐了起来：“可以这么认为。”
“我觉得用土堆成山丘，然后再种树也算做绿化。”
听着女孩开玩笑，我开口解释：“其实陵墓种树最早是为了辨识墓室位置，后来逐渐成为墓主身份象征。你可以这么理解，从不封无树，到有封有树，再到后来大封多树。期间具体年代我不是很清楚，不过记得从周朝起，就对树木种类和数量……还有封
土高度有明确规定，如果超越同样是逾制。”
孙茹撅着嘴：“连种多少树都有规定，真不人性。”
我哈哈大笑：“封建社会等级森严，这只是其中一小项。”
我们俩聊着天，气氛渐渐轻松许多。正当我准备指一副石刻介绍时，先前阴寒感再度袭来，连忙将灯光照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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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有东西……”
两束亮光与黑暗抗衡，效果甚微。
孙茹放开手，取出短剑；我也拿出匕首，死死盯着面前。
从身体感受察觉到，有东西越来越近，视线中却没有见到任何变化。
突然听到一个沙哑声音问道：“尔等何人？”
“来了……”我一边提醒女孩，一边思索着如何回答。
孙茹抢先回应：“你是谁？”
对方似乎没听见，继续说道：“此乃徐氏先祖陵寝，速速退去。”
女孩接着喊道：“我们是徐氏后人请来排忧解难……”
我一把将她拉回身后，小声提醒：“别让对方误会。”
孙茹这时也意识到话有歧义，会让对方觉得，我们是徐山请来救兵。
声音语调不变重新传来：“徐氏后人违背祖训，必遭天谴。”
女孩嘀咕着：“貌似能听懂我话。”
“估计可以听懂部分。汉代至今，语法和文字发生数次改革，依然有词汇未曾改变，只有繁简之分。”
我停顿片刻朗声说道：“在下受徐氏后人之托，恳请先人体恤后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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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意思后，我小声说道：“话里透露信息与徐山所说接近，只是有一点不同。”
孙茹也听懂了：“他说大王惜悯，指的应该是昌邑王。而徐山告诉我们是为血脉不受牵连。”
“仔细想想，徐先生所说更有可信度。对面这家伙不会轻易坦露如此机密，只是借口而已。”
“没错……他们怎么还不来……”
我也着急。先前没想到最大困难是交流。我汉语言水平一般，很难用古汉语与对方完整对话。
见有灯光照到我和女孩身上，心知终于等来众人。
我故意大声喊话：“徐氏后人前来请罪，请先人现身一叙。”
不出所料，听出身后脚步声加快。
对方似乎也感觉到有人来了。
“诸位前来缘于子孙蒙难。吾不好袭杀，乃因后人不肖。”
范叔等人终于赶到身旁。
没等我开口，杨叔首先发问：“刚才鬼魂在说话？”
徐先生则慌张道：“我听见的就是这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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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抱住右手，深鞠一躬，朝黑暗中喊道：“吾乃徐山挚友，受邀拜见徐氏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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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茹小声询问：“跑了？”
我摇摇头：“没有，寒意还在。”
果不其然，半晌后声音响起：“汝等方士一门，平素尊为贵人。屈尊至此必为徐氏子孙之事，请老者独步上前。”
听闻对方让范叔一人去前面，我们慌忙劝阻。
“可以。”
没等我们开口，范叔已经答应下来。
我本想以搀扶为名陪同，范叔轻轻推开，笑着说道：“不必担心。对方言语中并无恶意，或许只是想单独谈谈。你们等着就行……不用劝我了。”
眼见连杨哥都没有再说话，我只能悻悻站到一旁，看着范叔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很快听见前方传来嘀嘀咕咕声，只是声音并不清晰，听不出所谈何事。
正当我们有些不耐烦时，前方安静下来。一道灯光由远及近，只见范叔缓缓走回来。
大家连忙围上去询问详情。
范叔首先笑呵呵对徐山说道：“事情已经了结。前辈答应不再为难你和家人。不过需要将大门重新封闭，另外再准备一批金银玉器代替先前殉葬品摆放在通道内。”
“金银玉器容易……可是这个门怎么修？总不能找工人帮忙。再说大块整石运不进来。”
“不需要原模原样，用砖石砌上同样可以。至于修筑工人我们解决。”
“他们能保密吗？”徐先生有些担心。
这也是我疑问。
孙茹在我耳边悄声解释：“范叔曾经替一批盗墓贼驱散厉鬼。那批人吓破胆，再也不敢从事这行，后来开始承包工程，都是可靠的。”
范叔没有解释具体，只是确定道：“这批人值得信任，算事务所编外人员。”
徐山松口气：“那就好……我们现在出去吗？”
“其他人先出去。徐先生和陈康留下来，我们三人跟随前辈深入墓园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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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叔点点头：“我们要……办件事，没有危险。徐先生作为守墓人，有责任和义务参与。陈康是前辈点名要求。”
我忽然想起来，古墓内寒气浓郁，对普通人身体并不好，不由劝说着：“我和徐先生进去可以吗？您年纪大了，在墓地呆久待对身体不好。”
他摆摆手：“没关系。一方面我是翻译；另一方面我已获得信任；更重要是我想长长见识。这种机会极为难得。”
既然范叔已经拿定主意，我们只能听从。
我检查身上装备后问道：“需要额外准备什么吗？”
“不需要，到目的地就明白了……其他人退出通道，去祭堂等我们。”
女孩不情愿道：“需要多久？太久我就到第三道石门前等着。”
范叔难得板着脸：“小茹不要任性，听从安排，这不同于其它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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