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回家_惊落晚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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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你回家

  季松和徐尘屿在台湾逗留了半个多月,去了淡水渔人码头看日出日落,租下一张粉蓝摩托延着东部海岸线骑行,途径了如潮的海浪,青翠的苍山,流动的浮云,也见识到冬日夕阳下起伏的麦田,听见了远方原野里传来的麦浪。

  在台湾这段日子,他们行走于陌生城市的大街小巷,几乎形影不离,就算走在人海里也不想放开对方的手,有的路人见到两个大男人举止亲昵,还是会投来异常目光,但他们不在乎,在一个谁也不认识谁的地方,仿佛邂逅了久违的自由。

  因为爱情,他们可以尽情拥抱和亲吻,在无人认识的街道。

  傍晚时分,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放眼四野,簇拥摇曳的芦苇荡在风中颤动,柏油路左侧是一湾水潭,余晖下波光粼粼,沿路种满了枫树,枫叶落了满地,笔直得看不见尽头的公路覆上一层红絮。

  季松临把摩托车停在树荫处,就在这时,他接到了沈夕澜的电话,老太太从贵州一路玩回来,回家却不见孙子,只有一张留言条,便打电话问季松临在哪,他简单说自己来了台湾,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他和徐尘屿一起来的。

  电话那头的沈夕澜没什么特殊反应,从第一次见面,她就觉得和徐尘屿投缘,只是如往常那般讲天气冷,要他们注意加衣,小心安全。

  季松临嘱咐了老太太要按时吃药,又嘀咕了一阵,才挂断电话。

  季松临牵着徐尘屿的手在夕阳下散步。

  徐尘屿侧首问他:“外婆回来了,她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季松临莞尔一笑:“等找个日子,也该带你正式去家里拜访了。”

  正式拜访,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徐尘屿看着季松临扬起的嘴角,心里还有担忧和不安,他凝眉说:“万一、我是说万一,如果外婆不接受怎么办?”他叹息了声:“她年纪也大了,受不住刺激.....要不咱们再缓缓.....”

  季松临唇部上扬的弧度打住了,他没吭声,徐尘屿继而说:“我知道外婆是性情中人,她很好,特别特别好,所以这件事更要万分慎重。”

  虽然社会一直在向前走,但同性之爱始终被划在‘异类’范围,徐尘屿无法想象,几乎跨越了时光长河的两代人,在这个问题上,如何才能取得共识。

  “我明白你的意思,”季松临拽着徐尘屿胳膊,拉近身侧,躲开了迎面而来的赶牛车:“只是觉得,我们光明正大,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也不想瞒着外婆,等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我会跟她好好恳谈,争取早日拿到通行证。”

  “这么说吧,我也考虑过家里的情况,我妈呢,她性格看起来温和,但实际上她是个很有想法的女人,我小时候我爸工作就挺忙的,他对我的照顾和陪伴很少,我妈从来没怨过我爸。长大了,她也不干涉我的事......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就能理解我们,”说着说着,徐尘屿放慢了脚步:“我希望能找到一个平和的方式来沟通这件事。”

  季松临没打岔,他静静地聆听,陪徐尘屿走过一棵又一棵枯萎的枫树林。

  突然起了一阵风,卷起水泥地面的黄沙,徐尘屿抬手遮住眼,等风过去,才接着说:“再说外婆,一个人活了七十多年,从旧社会过渡到新社会,仍然有很多不能适应的地方,无论是快节奏的生活方式还是日新月异的科技,或者是更多元的思想,都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消化,”他攥了季松临的手腕:“我们别着急,一步一步来,我不在意等多久。”

  “你很担心吗?”季松临放轻声音:“关于我们的未来。”

  徐尘屿手掌下滑握住了他的大拇指,裹在掌心里,凝望他的侧颜:“我对我们的未来很有信心,”他顿了顿,缓慢地吐出一口气:“我只是不想伤害到身边的人。”

  人这一生总要坚定着什么,相信着什么,这是生之为人闪闪发光的部分,而徐尘屿选择相信季松临。

  季松临静默片刻,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只是谈恋爱嘛,我们没有错,也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他抬指摸了摸徐尘屿的脸颊:“不会需要很久的,你放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然后堂堂正正的带你回家。”

  堂堂正正一起回家,徐尘屿咂摸着他的话,一颗心被烘得暖洋洋的,甚至寒风吹过,也不觉得冷了。

  季松临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一如从前,温柔而热烈,坚定又专注,徐尘屿看着他的眼睛笑了:“我也会的。”

  冷风过境,吹走了隐约的不安。

  路过一丛丛长得老高的芦苇荡,季松临话锋一转:“局里通知你回去上班了么?”

  徐尘屿微怔,后用脚尖踢着一片落叶,孩子气的蹦跶了下:“还没呢,孙局巴不得我在家多休息两天。”

  季松临牵着他,被惯性带歪了脚步:“我瞧着那天你领导说等你归队,不是希望你尽快回去的意思吗?”

  徐尘屿扯了下嘴角,轻轻摇头:“在领导眼里,情绪不稳的队员没资格上前线,”他又说:“况且我的枪都上缴了,要想拿回来,还得通过医生的心理评估。”

  余辰景去世后,徐尘屿就无法自如开枪,出于对心理健康的考虑,局里的领导班子一致认为徐尘屿有轻微的创伤后应激障碍,除非他完全修补好心理创口,才能重回岗位。

  徐尘屿垂下脑袋,盯住了地上缓慢转移的光线,谈及余辰景,空气中还是会泛起轻微哀伤。

  季松临注意着他细微的表情:“那你自己怎么想?想回去了么?”

  徐尘屿用脚尖颠起两片落叶,又踩碎了,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他半是真心半是玩笑,说道:“现在嘛,我不太想回去。”

  “贪玩啊,”季松临挑起一个笑容:“为国为民的缉毒警察,这可不像你。”

  徐尘屿停住脚步,站在一棵正在簌簌落下枫叶的树丫下:“误会了,我不是贪玩儿。”

  “不是贪玩是什么?”

  残缺了一角的枫叶打着旋掉落季松临肩头,徐尘屿抬手为他拂去落叶,倾过身子靠近他,飞快地在他侧脸亲了一口。

  他们的亲吻就如呼吸一般自然而琐碎,在漫天飞雪下,在暮色晨昏里,都有他们拥吻的身影。

  但此刻亲吻来得太突然,完全没留给季松临反应的间隙,徐尘屿轻薄了人,便撒脚丫跑了,也不理会后面怔住的那人。

  “你听没听过一句话?”他回首,清朗的声音遥遥传来:“坐拥美人,从此君王不早朝。”

  美人?我吗?

  季松临满脸黑线,他用手背摩挲着侧脸,看着前方越跑越远的那抹身影,他凝眉追过去,余晖下,两条倾斜的影子互相追逐,荡着光芒,晃啊晃。

  季松临跑得后背蕴出薄汗才逮住人,他张开双臂,将徐尘屿困在怀里,佯装生气道:“你就会胡说,谁是美人?”

  想他季松临,堂堂男子汉,188cm的高个大帅哥,显然非常不满意“美人”这个称呼。

  “逗你玩呢,怎么这么不经逗?”徐尘屿笑弯了腰,他发现季松临被逗弄的样子很可爱,强装镇定地掩饰手足无措的时候像个机器人。

  “说什么呢?”季松临挠他怕痒的地方。

  徐尘屿慌乱地去捉季松临的手,不让他挠,“好了好,我错了。”收紧胳膊,这样一来,季松临的双手就搂去了他后腰,两人四目相对,他唇角勾起:“我说错话了,你不是美人,是——”

  季松临警惕地扬眉:“是什么?”

  徐尘屿一脚后退,蹬住地面,他缓缓拿开季松临放在腰间的手,夕阳照在他脸上,映得他笑容如晴日,他坏死了,大声喊:“是大美人!”

  说罢立即转身掉头,百米冲刺似的往前面的芦苇荡跑。

  坏小子。

  季松临表情无奈又宠溺,他迈开长腿再次追上去,抱住人的那一瞬,胸膛撞上了徐尘屿的后背,踉跄一步,两抹影子交叠着倒去了白茫茫的芦苇荡里,西金日暮间,惊起一片又一片缥缈芦穗。

  “你再说一遍,谁是美人?”季松临变本加厉挠他痒:“嗯?”

  “哈哈......”徐尘屿笑得满芦苇打滚,一边求饶:“错了....我真错了....别挠了...开个玩笑而已...”

  季松临不撒手,跟他倒作一团,有情人清脆的笑声散落在晚风里,吹呀吹,吹到了万里之外。

  在台湾渡过的这半个月实在梦幻,要离开的这天温度骤降,来机场的路上,寒风中含着湿漉漉的雾气,吹得路灯下的红灯笼疾疾作响。

  徐尘屿恋恋不舍,想再看一看这座城市,季松临便骑单车带他。

  尽管没有飘雪,寒风还是毫不留情地往衣领钻,徐尘屿扯了下棒球帽,拉紧衣襟口,但还是挡不住贬骨凉意:“穿那么少,你冷不冷?”

  季松临穿得不算多,棕色棉服外套配一件圆领米白毛衣,唯一的浅灰围巾还给了徐尘屿。

  “不冷,你要是嫌手冷的话,就伸我衣兜,里头热乎。”骑车的人笑了笑,季松临把稳车龙头,向左侧倾斜了一点,这样一来,寒风倒是被他挡住了。

  衣兜没手伸进来,季松临正想回首,脖子上就搭来一条柔软的围巾:“你迎着风,挡着点暖和。”

  “我不用,你戴着,你还感冒呢。”季松临歪了下脑袋,他放开一只手褪着围巾,忽地被徐尘屿反手摁住了,他用拇指和食指捏起边角,重新帮他捂严实。徐尘屿好笑地说:“我感冒早好了,不准拒绝,戴好。”

  两人叠加的手还没松开,寒冬腊月里,那点热意变成了仅有的温暖,触感连接心动,恋爱就是这样,哪怕不是多赤|裸的肌肤相亲,都会教胸腔融成一朵棉花。

  “想什么呢?”徐尘屿逗他:“嘴巴都裂到耳后根了。”

  他那副不可置否的语气,不由得让季松临想起徐尘屿给他戴猫咪头箍的强势模样,他哑然失笑道:“哎,你现在可真是越来越霸道了。”

  徐尘屿故意挠了下季松临下颚,调笑道:“这样不好么?”

  自行车轮子忽地打滑,路面颠得跟豆子似的,车身左右甩了下,乌黑的水泥路划出一小截刮痕,季松临瞥开脸,下颚酥酥的触感却挥之不去,痒得他绷了下脖子,青筋微微突出。

  “问你呢,”徐尘屿搂紧他的腰,也跟着颠出一道残影:“我这样不好么?”

  也不是不好,就是.....怎么说呢,季松临又不是姑娘,倒像被他宠得没边了,他抿了下唇,像是要压抑着过于放纵的笑意:“没有,挺好的。”

  用余光扫过去,徐尘屿在随即消散的笑容中捕捉到他微微翘起的嘴角,刻意不放大的微笑,显得季松临甜得很。就如偷窥到什么小秘密,徐尘屿心情越发好了,表情如春风拂面,他欢快地荡了荡长腿,又带歪了自行车笔直的方向。

  突然想起出门前,季松临接了个电话,脸色顿时沉静下来,那会忙着收拾行李,两人没细谈这事,这会儿气氛正好。

  “早上是谁来的电话,”徐尘屿偏头,却只能瞧见季松临下颚的侧影:“唱片店出了什么事吗?”

  那通电话是姚亮打来的,两人谈话中说到了唱片店,掰扯了好久。

  “我之前跟你讲过,唱片店是从一个朋友手里接过来的,”季松临表面很轻松,他说:“合约快到期了,房东找我谈续租的事,定了周末见面。”

  隐约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但徐尘屿还是如往常口气:“我周末也没什么事,我陪你去?”

  踌躇了片刻,季松临找了个借口,说:“你还要去局里做心里测试,而且周末是圣诞节,要不你负责买菜吧,等我晚上回来做饭,我们的第一个节日,还是得有仪式感。”

  z市的圣诞节大街小巷的店铺都会张灯结彩,布置圣诞彩装,想想也对,借着过节的气氛还能浪漫一把,徐尘屿便笑着说好。

  听着车轮子咕噜擦过地面的声音,季松临思绪飘远,他从政法大学毕业后,前三年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运气好,接了两桩大官司,也攒了一些存款,他选择出来单干。为了圆儿时的梦想,季松临拿着那些钱开了一家唱片店。

  他活得清醒且聪明,但也不是那种纯粹的理想派,当岁月一天天走过,他经历了生活中无可奈何的很多面,季松临愈发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平庸的普通人,不得不为几两碎银奔波劳累。他从小生活贫困,沈夕澜总把一个子掰成两个子花,外婆省吃省用,他都看在眼里,也逐渐明白了钱的重要性,现在的他,确实没资格毫无顾忌,任性地去做一件事。

  如果姚亮坚持涨租金,季松临就没办法维持唱片店的生存了,这是生活中‘现实’的部分,他不想让徐尘屿接触这些让人觉得无力的事。

  无端的,两人间沉默了一阵。

  来路全是下坡,归途却一路都是上坡,徐尘屿坐在后座,他闹腾地晃了晃长腿:“你还骑得动吗?要不换我来。”

  回过神来,他笑了笑:“行啊,换你带我。”季松临蹬脚踏板,潇洒地刹车,单车就这么不上不下停在半山腰。

  他长腿一跨,让出单车位置。徐尘屿接过去,他抬脚画出一条圆弧线,双手搭在车把上,摆好出发的姿势,朝季松临扬眉,说:“上来,哥带你回家。”

  季松临拽住后车架,直接坐上去,他抬手轻拍了下徐尘屿后脖子:“好好说,谁是哥谁是弟啊?”

  徐尘屿笑嘻嘻,眼睛眯起一条新月线,他拿下棒球帽直接盖去季松临头顶:“当然带路的是哥哥了,你坐稳了,咱们回家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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