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番外_我当太后这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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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番外

  三年前,在长安。

  某个夜里,高曜和李二公子谈话,谈起朝中事。

  李益不无提醒地说:“各地宗主、都护,执掌兵权,坐地为豪强,正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朝廷一直有意要拔除此患。而今圣上也是个头脑英明,雷厉风行的,将军有想过,有朝一日他拿你等开刀,要削夺你的兵权,将军该怎么办吗?”

  高曜说:“皇上?我看皇上年纪还小,当不会有这个想法吧?”

  他说:“我倒是担心太后。”

  李益摆摆手:“不,你错了。”

  他道:“太后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以我对她的了解,太后为人处世,刚中带柔,看似果断,实则小心谨慎。她不会做这种犯众怒的事。可皇上就说不定了。当今圣上,野心不小,你该担心的是他。”

  高曜说:“你有什么想法?”

  李益建议说:“真有那时,为了自保,唯有弃旧君,立新君。”

  高曜说:“哪个新君?”

  李益说:“李夫人所出的皇长子,而今在太后身边。太后为了抚养皇子而罢令,他肯定会被立为太子的。”

  高曜想起听闻的一些流言蜚语,道:“我倒好奇,李夫人这孩子,真是李夫人生的?我怎么听说,这孩子其实是太后所出,只是放在李氏名分下,太后是为了娩乳才罢的令…….”

  李益听了,很无语的样子,斜了眼睥睨他:“先帝死了这么多年了,太后哪去生个儿子,梦里神交的?”

  高曜道:“她跟那位啊,你在京城,天天出入宫,你不知道?”

  李益白眼道:“我天天上朝,可没见她什么时候大过肚子。”

  高曜道:“看来还真是谣传啊?”

  李益道:“谣传不谣传我不知道,不过这孩子,千真万确是李氏所出,千真万确是将来的太子。我朝的惯例从来,立长不立嫡,更何况,这孩子还是太后亲手在抚养。”

  高曜说:“你说的有理。”

  李益道:“若立新君,新君年纪尚小,不能亲政,届时由太后辅政。太后毕竟稳重老成一些,只要她主事,不会对你们太刻薄的。”

  高曜心中想的是,幼儿妇女,毕竟比青壮的男子更好掌控一些,李益这话说得对。

  李益在长安呆了约摸一年,高曜和他成了好友。

  对于李益和太后的绯闻,高曜是听过一些的。不过,听归听,高曜始终是不大相信,觉得这只是传闻。太后年纪轻,思春是正常的,李益这人相貌长的英俊,那年轻皇太后,天天看着这么英俊的臣子在面前晃,能没点红杏出墙的心思么?换了他他也出啊。但李益,这么正经严肃的一人,从来不拈花惹草的,跟他夫人一直感情又好。说他跟太后有那啥,高曜打死都不信。就算有,人家肯定也是被逼无奈的。高曜觉得,肯定是皇太后垂涎李大人。

  出于对朋友的尊重,他也没有问起过李益这事,偶尔谈话时谈起皇上、太后,李益的神情,也没什么异常。高曜便心里认定那些传言只是些捕风捉影的绯闻了,毕竟么,哪个美男子身上没有几件绯闻。高曜是真心同李益交好,这人相貌美,性情也好,做事风格跟他也合得来。难得的朋友。

  后来李家遭难,他心里颇惋惜。

  拓跋泓要削除宗主兵权,他想起李益的话,只是皇太后并不肯跟他合作……

  时间再往前推两年。

  李益走出宫门。

  他心事疲惫已极,人像一片悬挂在树枝上,摇摇欲坠的枯叶。

  眼睛痛,口干舌燥,双腿沉沉像被人抱住似的,身体又仿佛在云中漂浮。

  这将是他最后一次踏足这皇宫了。

  终于还是到了这个地步。

  他想不出什么,只是觉得心有点麻木。爱情,爱到最后成了这般难堪的样子,相对怒目,已经无法收场。

  他太累了。

  他怀疑自己已经糊涂了,说了什么糊涂的话,做了糊涂的事。是不是错了,不该来求她,让她放过慧娴?是不是他真的做的过分了?他不愿让她伤心,她不能让她伤心。她已经伤过一次的心了,他不能做那个第二个往她心上扎刀子的人。

  他头昏脑涨地想:我这究竟是怎么了……

  他想要水,想洗洗脸,他想睡个觉,好好清醒清醒,也许睡一觉起来,他会想到别的办法,也许醒来,他会知道该怎么选择。他腾云驾雾似地出了宫,腾云驾雾地上了马车,腾云驾雾地回到家中。他听到家人的哭嚎声,在堂屋里,一家上下的人全围在那哭,屋里停放着一具尸首,用白布裹着。

  他走进人群,揭开那遮布,看到熟悉的脸。

  慧娴。

  他心里还是麻木。

  伤心,然而哭不出来,悲痛还是苦涩,都已经耗尽了。

  家人哭着说:“是牢里送出来的。”

  他看了许久,忍着痛,闭上眼睛,长叹一声道:“准备丧事吧。”

  说完这句话,他回到房中,关上门,背靠着,眼泪已经下来了。

  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前,抬手,抹去了脸上泪水,只是那泪水抹去了仍然继续往外流。他手扶着额头,曲了胳膊肘撑在案上,任着眼泪下落。目光注视着案上的奏疏,写了一半,本要上呈的,泪水落下,打湿了字迹,墨洇了一片。

  她这样做,是铁了心和他了断了。

  他起身,就着盆中的冷水洗了一把脸。

  后半夜,宫中来人传旨了。

  ……

  圣旨如刀,压在人头。

  说离京,马上就要离京。御林军的人,几十人,就守在宅子外头,奉太后的旨意,催促他们离京。

  慧娴的丧事,来不及办了。李益连夜派家人去棺材铺要了一口现做好的棺材,将人洗敛了装进去。他和李羡则是忙着打点行囊,清点家中的财产,账目,安置家下的仆人等等。太后不知道哪里派来的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催促叫嚷,克扣着钱财账目,不许带走,只是赶人:“太后有命,必须天亮之前就离京,不得延误。只许人走,财产宅邸都由朝廷处置。”

  天亮时,李益匆忙上了马车,同行的只有一个丫鬟,两个小仆。仆人在地上走路,一辆大车拉着慧娴的棺木,丫鬟在后面扶棺,一大家子,四五个人,心酸落魄回冀州。

  李益,李羡,还有几个孩子,挤着一个大马车。阿龙一路上都在哭,端端阿芳也是呆呆的,可怜巴巴依着父亲。李益和李羡被挤肩膀紧紧挨在一起,却都各怀心事,互不交流。

  “回冀州就回冀州吧。”

  李羡大概是看他难受,反而出声安慰他了:“回去也没有什么不好。家里还有几套宅子,有几百亩地,够咱们安稳度日的了。其实我也早就想回乡下了,远离朝廷的纷争。这些年纷纷扰扰的看够了,也看累了,回冀州也挺好。”

  李益不说话。

  李羡说:“还记得咱们当初随父亲上京的事吗?当时才不过七八岁,第一次出远门,就是上京城。你我都很欢喜,一路不停地问这问那。当时没想到一生就留在平城了。”

  他笑了笑:“而今也没想到还能回去。”

  “我也蛮想家了。”

  李益提不起精神说话。

  李羡说:“回去把慧娴安葬了,咱们兄弟以后,好好地过日子吧,这一大家人,而今也只剩咱们几个了。”

  他抱了抱儿子,女儿,把端端、阿芳、阿龙,三个孩子一并揽到怀里。李益这么多年一无所出,但他不孤单,他有三个孩子。他也不觉得弟弟孤单,他的孩子就是弟弟的孩子。

  孩子都很可爱,很宝贵。

  他对女人,没太留过多少情,都忘了,但孩子们一个个都在他身边。

  李益听他提起慧娴,忽问道:“路途遥远,尸身会不会腐坏?”

  李羡思忖说:“这是有点麻烦。”

  李益说:“该火化了,带骨灰回去的。”

  马车辚辚地向前进,一车人正随路摇晃着,忽然车子停了下来,后面跟车的婢女跑过来,拍着车门叫道:“郎君!夫人醒了!郎君!夫人醒了!夫人刚刚醒了!”

  那婢女像是受了大惊似的,简直在惨叫,李益率先下了车去:“怎么回事?”

  婢女急的道:“我刚刚听到棺中有声音!”

  李羡也连忙下了车,一同往棺木去看。那棺盖只是面上合着的,还没有钉棺。李益摸着棺盖,果然听到里面有响动。他和李羡对视一眼,一起用力,打开了棺盖,他看到慧娴,苍白着一张脸,一看到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季棠…….”

  她泪流满面,又看到李羡,哭道:“大哥。”

  李益惊住了,连忙伸手,将她从棺中抱出来,慧娴吓的不轻,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痛哭不止:“我死了吗?”

  李益忍着泪安慰道:“没事了,好了,没事了,咱们回家去了。”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咱们离开京城了,不怕了。”

  慧娴嗷嗷痛哭道:“我吓死了!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你不救我了。”

  李益泪道:“怎么会。”

  李益将她抱出棺木,又抱下车,慧娴见到李羡也哭,见到阿龙也哭。阿龙见了她也哭,一家人哭成一团。

  李羡也落泪了,说:“好了好了,都别哭了,没事平安就好了,我还以为这回回去要少个人呢。”

  两个仆人,一个丫鬟,都看傻了,也都跟着又哭又笑,原来还悲伤满满的,顿时都欢天喜地。李益让仆人将那口棺材卸了,到了临近的市镇,又花钱买了一辆小车装上。

  剩下的路途,李羡同孩子们乘一车,慧娴受了惊,又身子弱,需要休息,单独乘一车,李益在身边陪她。

  慧娴哭泣不止,抱着李益不松手:“我见不到你,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真的不管我了,我伤心死了。”

  她泪水流进他脖子,打湿了他胸前的衣服。她手抚着他廉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李益抱着她,哽咽道:“以后别做傻事了。”

  慧娴哭道:“再也不了,我真的好害怕,好怕失去你。又害怕自己死了,又害怕你不要我了。”

  李益拿袖子擦干她脸上泪:“你太傻了你。”

  慧娴道:“咱们离开京城了吗?”

  李益道:“咱们离开京城了。”

  慧娴哭道:“我再也不要回去了。”

  她抱着丈夫的肩膀,悲痛不已:“你再也别把我一个丢下了。就算要死,我也要跟你一起死。”

  李益道:“没事的。”

  慧娴哭了好几个时辰才收住,李益问她:“饿不饿?”

  她饿了。

  李益问婢女拿来一些水和食物,慧娴吃了一些。

  李益说:“别吃太多了,晚上到了馆驿再吃吧,这干粮也不好吃。”

  夫妻两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大悲大喜,原先的嫌隙隔阂也烟消云散,只剩下互相珍惜的心情。勉强充了饥饿,李益搂着她靠在怀里:“睡一会吧,累了这么多天了。”

  慧娴道:“你也睡一会吧。”

  李益道:“你睡吧,我睡不着。”

  慧娴靠在丈夫怀里,手抚着他脸,枕着他坚实的胸膛,鼻端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温暖气息,总算感到了踏实。她含着眼泪睡着了。

  到了馆驿里,婢女端进来水,供他们洗脸。

  慧娴呆呆地坐在床上,看李益洗脸。他脱了外袍,只着了素色单衣,看起来很健康秀挺,又瘦,肩胛骨分明,挽起的衣袖露出线条干净白皙的胳膊,衣服领子外露的脖子也白。隔着衣服能感觉到下面的的身体是紧绷绷的,充满力量。

  他背对着她,只是背影,看着就很美好很诱人,

  这是她的丈夫。

  她发着呆,不敢置信地想:她胜利了。

  她豁出性命,从皇太后手中夺回了她的丈夫。

  她怕了她了,她把丈夫还给她了。她几乎有点不敢信,那个女人会把这么好的丈夫还给她。

  李益洗了脸,拿着帕子到床边来,唤她道:“你也洗一下吧,多少天没洗了。”

  慧娴有些发怔。

  李益坐过来,拿帕子给她擦脸,擦净了,又拿起她手,给她擦双手。他动作细致温柔,慧娴有点羞愧了,说:“我还想洗个澡。”

  她觉得自己身上脏,怕他要嫌她。

  李益道:“那你等一会儿,这会热水不够。”

  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弄来两桶热水,慧娴刚刚死里逃生,人还有点呆呆的慢半拍,李益看她反应迟钝,道:“你别动了,就坐在床上,我来帮你擦洗吧。”

  慧娴坐在床上,难堪地除了衣服。李益将桌案搬过来,放水盆,帕子浸湿了,弯腰给她擦身。擦擦洗洗,换了好几遍的水,足足弄了好几个时辰,最后又洗了头发,总算干净了,这才换上了干净衣服,叫人送进来饭食,用晚饭。

  是夜,夫妻两共眠一枕,慧娴侧躺着,搂着他腰:“咱们现在要回冀州去了。”

  李益道:“嗯。”

  慧娴说:“我是不是连累你了。”

  李益轻声道:“过去的事情别再说了。”

  慧娴哽咽道:“你不能再抛下我了,我不许你去喜欢别的人,跟别的女人相好,我受不了。我原以为我不在意的,我想假装不在意,你不爱我,我也装不爱你,可我就是受不了。我宁愿跟你一块死了,也不要看你跟别人在一起。”

  李益叹道:“别再这样了,我不想死,也不想你死。咱们都好好活着不好吗。何必非要至对方于死地呢。”

  慧娴低泣道:“以后不会了。”

  她仰头看他,伤心道:“季棠,我想你了,我好想你,真的想你。”

  李益抱着她,哑声道:“放心吧,我不走了。”

  慧娴泪眼汪汪,心酸不已,听出他话中深意,问:“真的吗?”

  李益道:“真的。累了。”

  慧娴道:“你可别再说话不算话。”

  李益无言。

  慧娴摸着他柔软的脸颊,嘴唇贴过去吻住他,泪道:“咱们好久没在一起了,我想你了,你抱抱我吧。”

  李益点了点头:“好……”

  次日,再度启程。

  慧娴终日靠在李益怀抱中,片刻也离不得。李益感觉她大概是受了惊吓或者刺激,性情大变了似的,十分依赖人,完全不是往日的模样。他无可奈何,只得陪伴安慰她。

  他想,想很多事,有时,她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然而思维太迟缓,来不及抓住就飞走了。这戏剧的人生,让他精神也变得有点麻木而迟钝了。他感觉自己像个傀儡,被命运玩弄于鼓掌。他追求什么,他想要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了。

  半个多月后,一家人回到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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